“没有没有。”皮一夏不想多说,随意摆了摆手,“你不用操心我……你就记得我的话,别搭理姑姑,最好把她一家子电话都拉黑!好了,我去等梁栋了,你快去上课吧!”
皮一夏说着就要走,皮一辰扯住她,兴奋地问:“姐,你终于要跟梁老师确定关系了?”
“去你的!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皮一夏笑骂一句,转身就走了。
在校园餐厅里,等了四十多分钟后,梁栋下课过来了。
“皮皮,怎么突然过来了?我本来还想着,下午下了课去找你的。”
皮一夏笑了笑:“想跟你聊聊。快坐,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她从包里掏出一盒上药,递给梁栋,“对不起啊,伤得严重吗?”
梁栋摇头:“一点小擦伤,不用上药。你吓坏了吧?”
皮一夏感觉很羞愧。昨晚她赴约时,虽然还没有很确定,但已经倾向于和梁栋试试看,结果意外被打断,昨晚贺章那番话,给她本就不甚坚定的心思加了把火,到现在,情绪已经彻底中断,像跷跷板的一端彻底被压下去了。然而梁栋什么都没做错,却像被她耍了一遭,还莫名其妙牵扯到自己的前任官司里,她十分内疚,但又不能不说清楚。
梁栋瞧见她表情,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没说什么,等她先开口。
皮一夏双手捧着水杯,缓缓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抱歉,我希望,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梁栋怔了片刻,才问:“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
“为什么?我以为,我们是有默契的,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不是没有一点好感,否则,我也不会贸然打扰你。”
皮一夏被他盯得更愧疚,垂下眼说:“你昨天说的话,我承认很打动我。三年前我妈妈去世,你帮了我很多,这一点,我永远记在心里。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我希望他过得特别如意,那个人就是你,所以,我一直不愿和你的关系发生变化,我这人,没什么长性,能给的都很浅。如果我们成了情侣,最后的下场一定是分开,也许还会很难看。所以……很抱歉。”
梁栋摇了摇头,神色并不认同:“皮皮,你连试都不试,就下了这种判词,我不甘心。而且,你在我心里很好,绝不是你自己以为的那样。我可以跟你保证,即便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对你生怨,而你在我身边,永远是自由的,这样,你愿意试试吗?”
他的心意赤诚,语言也坦荡,皮一夏眼眶都热了,让这样好的一个人受伤,她真该千刀万剐。
“对不起梁栋。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向你道歉。你的人生里,一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比我好一万倍,不会辜负你的真心。我……心里也装了一个人,所以,对不起……”
她忽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梁栋先是错愕,接着有点慌了神:“你别哭皮皮,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们之间,可能还是缘分不到。不用抱歉,我也没你以为的那么受伤。现在说开了,也挺好,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皮一夏勉强笑了笑:“到最后,还是你在迁就我。”
“好朋友,不就是这样吗?”梁栋神色温和,给她碗里夹菜,“你愿意跟我说说,你心里那个人吗?”
想起贺章,皮一夏心里又是五味杂陈。
“他……看上去很冷硬,有时候又好像很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不知道怎么描述一个男人。”梁栋眼里的失落一闪而逝,“是那位贺先生吗?”
皮一夏讶然:“你……”怎么知道。
梁栋笑了笑:“一种直觉吧。”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聊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工作、课业,和一些不咸不淡的人生议题。一顿饭吃完,走出餐厅时,皮一夏忽然收到一条微信,贺章发来的。
她没有理会,按熄了手机,收进背包里,笑着和梁栋告别:“你下午还有课,快回去吧,还能午休一会儿。”
“嗯。你路上慢点。”
“好。”
他们没有谈过恋爱,却像恋人那样分开,一左一右,朝同一条路的不同方向走去。
快到校门口时,皮一夏忽然感觉无力,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盯着脚下的水泥路面,思绪忽然被扯回三年前的夏天。
妈妈病得很重了,其实已经看到了结局,但她舍不得放手,宁愿每天花着高额的医药费,在ICU里住着,最后的两天,她终于决定,不能让妈妈在医院里走,于是办了出院,把妈妈带回出租屋,给她换了件干净衣服,收拾打扮了一下,就出门了。
妈妈坚持要出去,说不能在别人的房子里走,给人招晦气,还说在北京打了几年工,都没好好看看北京的夜景。
她和小辰一起,推着轮椅,在街上走了一整夜,天快亮时,她蹲下来说:“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担心小辰,我会照顾好他,也会照顾好自己,我会买个房子,在北京扎下根来,让你也住进去,你信我吗?”
妈妈嘴角露出点笑意,费力地说了一句:“我的夏夏,是最有出息的。妈妈一直都相信……”
说完,她就永远闭上了眼睛。黎明时分,她蹲在长街尽头,趴在妈妈膝上嚎啕大哭。
那是北京夏季的末尾,却是她心里最寒冷的冬天。
后来,是梁栋请假过来帮忙,陪她一起处理了妈妈的后事。她像一个傻子,什么都搞不清楚,全靠他帮忙张罗。后来,也是梁栋默默陪着她,走过了最难过的那段日子。辜负这样一个人的真心,她是真的该死!
手机又震动了,她掏出来看了一眼,还是贺章。
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关心贺章说了什么,于是又把手机丢回背包里,站起身继续往校门口走。
走了两步,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依然是贺章。
她点了接听键,贴在耳边,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你最好是有好消息要说!”
电话另一端,刚走出羽田机场的贺章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开口:“你在哪?”
“清华。”
“你去找梁栋了?”贺章拧眉问。
“是。”
“和他摊牌了?让我猜猜,你没有和他在一起,是吗?”
机场门口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林献打开了车门,贺章却停在原地,没有往前走。
他的声音依旧笃定,心却提了起来。
可话筒里没有声音。
他少见的沉不住气,又追问了一句:“是吗?”
很快,听见一声恶狠狠的“是”,贺章缓缓笑了起来。
林献再次被老板脸上诡异的表情惊呆了——那是代表由衷开心的一个笑,很少见,也很动人。
过了一会儿,贺章坐进了车里。
商务车启动时,电话还没断,然后林献就从自家老板口中,听到了这辈子最滑稽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