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听见“咚”一声脆响,慌慌抬头,摆脱酒保给了他半杯苏打水。
看着杯壁上不安分地气泡,伊泽仰头,一饮而尽。
夏铎呢?他愤愤地想。
女侍心脏扑通扑通的:“您说什么?”
我刚才说出声了?伊泽想着,生气地重复:“夏铎呢!掉厕所里了?”
夏铎当然没掉厕所里,他撑着洗手台的大理石台面,看着镜子里自己过分苍白的脸,眼里满是嫌恶。
这张脸十分秀气,墨眉大眼,朱唇皓齿,像他母亲,很难有人能昧着良心说这不是一张美人脸。可这张美人脸偏偏有几分父亲的轮廓,是比母亲那张圆脸略瘦长的瓜子脸,眉毛没那么弯,透着一分父亲的冷酷气质,嘴唇也更刻薄一点,看着就吐不出什么好话。
看着这张脸,就能看见父亲的影子,看见母亲悲剧的开始,看见亲子鉴定的结果。最讨厌的是,他天天每次照镜子都得谢谢这张脸带来荣宠宽宥,感谢这张脸让他和母亲既定的命运有了转机。
“我这厕所是什么风水宝地么?你这么喜欢?”娇媚的女声从厕所门口传来。
夏铎一惊,连忙收拾好情绪,快步出门。
“等等。”苏玛拦住他,“你这样不行。”
夏铎冷冷瞧她一眼:“怎么?”
知道他在迁怒,苏玛十分大度地装作没看出来他有情绪:“别误会,我是开在你刚才帮忙的面子上,才指点你。”
“说。”夏铎双手抱在胸前。
这一晚上他已经见识过苏玛生意场上的能耐了。她一开始打趣过自己和伊泽,但见伊泽只顾和朋友说话,便不再多说,现在她肯来提醒,就说明她真想帮自己。
夏铎缓和了语气,重新道:“谢谢你,今晚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你会是个优秀的学者,但我狗眼看人低了。”
苏玛莞尔:“这么漂亮的眼睛,只会看到漂亮的事物才对。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过于伊泽少爷,你怎么想?”
夏铎眉头微蹙:“他,他是天之骄子。”
“你不坦诚。”苏玛撇撇嘴,“他能罩着你,让你在火星横着走。你要是够有本事,日后回地球了也能继续搭着他这条线,日子也不会难过。不过,你没有其他图谋吧?”
“其他”两字被苏玛咬得暧昧。
夏铎皱着眉,身体微向后仰,无声地否认了。
苏玛眼底藏着笑:“你对伊泽少爷明明那么有优势——我话说到这儿你应该懂我意思,可你是真没发现,还是端着清高吃闷亏?”
夏铎额角一抽,瞪着苏玛,不知该怎么接话。
“你是个好人,我才敢这么建议你,换了那些不正经、想走捷径的人,这么干会栽跟头栽死的。”苏玛一笑,媚人的桃花眼仿佛读心机,“也别说你没这么打算过,懂的都懂。你有这想法才是对的,不然,路该怎么走呀。”
她的笑眼染上几分悲:“路是他们这样的人堵上的,我们想往前走,可不就是踩着他们走么?”
夏铎抿紧嘴唇,视线下瞟:“那你说,要怎么做。”
苏玛“呀”一声,啧啧道:“你这孩子,别是跟我装吧?”
夏铎望着她不说话,眼神在说:“为什么不跟你装呢?”
苏玛一挑眉,倏尔倾身压过来,目光一下变得柔情万种:“当然是这样了。”
夏铎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都忘了躲,只闭紧眼睛。但等了半天,脸上十分安全。
他正要睁眼,耳根忽然吹起一阵风。
“懂了吗?”苏玛吐气如兰,柔软的唇开开合合,几次擦过夏铎的耳垂,“伊泽少爷。”
她没有其他的肢体动作,但夏铎情不自禁地顺着她的引导细品她的意思。
苏玛一下子成为了夏铎,而夏铎自己变成了潘德拉贡家永远骄傲的少爷。这个全身倾倒过来的姿势太考验核心力量了,他当然会放任自己搭着伊泽的肩,或者撑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但肯定不能一直这么站着,接下去……
夏铎猛地推开苏玛,呼吸彻底乱了。
“嗯,看这耳朵的颜色,是懂了。”苏玛意味深长地笑了,“别想那么多了,要为自己多想想。”
夏铎咬着嘴唇,大力呼吸,以平复剧烈的心跳。他不想猜苏玛的意思,但他已经懂了。
准确的说,他一开始就知道的,现在只是不能不知道了。
是苏玛不懂,他对伊泽存着一丝奢望,才更加不能靠近彼此。距离才会产生美,离得近了,伊泽就会发现他光鲜外表下不可告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