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指关节敲击木桌的声音在安静空旷的部长办公室里格外突兀,仿佛直接劈开了夏铎躯壳。
夏铎尽量克制住自己受到惊吓的反应,显得若无其事,看向他的大哥夏钟。
夏钟与他隔着一张两米长、八十厘米宽的红木桌,端庄地坐在自己的真皮座椅上。年仅四十的男人手握地球财政大权已逾十年,财权是天然的补品,堆砌出他由内而外的贵气,上位者也压迫感和优雅自持模糊在一起,总让人迷失在他俊朗的外表中。
“夏铎,这次从火星回来了,你想明白了吗?”夏钟叹口气,端的一副为弟弟操碎了心的哥哥模样。他长得好,虽然同夏铎有相似的五官,但不是夏铎那种“貌若好女”的好,是英气逼人,威仪棣棣。从某种角度说,他跟伊泽很像,都是和夏铎是截然不同的人。
夏铎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想也不想:“想明白了。”
夏钟嘴角微微上扬:“真的吗?”
夏铎还来不及开口,口袋恰好一震。这点震动铃声微如蚊吟,但办公室够安静,夏钟耳力惊人,夏铎下意识遮掩裤兜的小动作在他眼里相当明显——至少他的眼神是这么告诉夏铎的。
几乎只一瞬间,夏铎恢复了面无表情:“否则我就不回来了。”
口袋持续震动,虽然夏铎捂得严实,但夏钟的表情愈加玩味:“你心思还没回来。夏铎,我是你大哥,你从火星回来就是我在护着你,你这么防备我,很伤我心。”
夏钟只字不提夏铎是什么在呼唤夏铎,夏铎却觉得他连自家的下水道里有几只蟑螂都打量清楚了。椅子上仿佛长了针刺,夏铎小心地调整呼吸:“是小鱼这两天休假,她说找我,可能已经到我家了。”
“哦?她已经不是新入伍的大学生了,还这么急躁,这可不是好习惯。”夏钟嘴上说着,语气却柔和了许多,“算了,你忙完了,心也早飞了,你先去吧。”
夏铎讶然睁大眼睛,怕夏钟反悔,又怕自己激动的明显,撑着桌子慢吞吞站起,暗中观察着夏钟的表情把椅子推回桌子下:“谢谢大哥。”
大哥挥挥手示意他走。
夏铎的手心已经湿透。
“记得回家吃饭,你这次回来,还没吃接风宴呢。”夏钟对着他的背影说。
夏铎镇定地应了,后背湿了一片,还好衣服宽松补贴身,不知道会不会明显。他出了夏钟办公室的门,没走两步就开始狂奔。
还好他的宿舍就在办公楼旁边,还好夏钟没有追究。夏铎想。还好……
还好伊泽现在离他很近很近。
夏铎猛地拉开房间门时,看见伊泽正试图抬起床腿。
他抬不起的。夏铎冷笑,却不知是不是刚才跑得太急,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背一挺,一弓。他忙不迭捂嘴,却如拿沙袋堵决堤的水坝,根本堵不住,黄黄绿绿的吐了一地。
早餐的豆浆裹着没来得及消化完的、一截一截的粉条、碎菜叶子沾在他鞋子和裤脚上,夏铎盯着脏污,更觉反胃。
但已经吐得差不多了,倒也不至于忍不住了。他垂着头,不想去看伊泽反应。
真狼狈啊夏铎。夏铎闭了闭眼睛,手心也是黏糊糊的,他破罐破摔地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了擦嘴角,撞在门框边喘息。
“咚!”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夏铎心头一跳,睁眼看去,伊泽居然真的抬起床了。只可惜链子长,他力气不够,只抬了一瞬,甚至来不及把链子扫出来。
伊泽哂笑望着他,湛蓝的眼珠一如初见般迷人。
你现在比我更可怜。夏铎恹恹地勾一勾唇,蹲下身要捡铁链上的锁。
他才蹲下,伊泽忽然伸手扶住夏铎,让他在床上坐下。
夏铎愣怔之际,伊泽从床尾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回来:“手。”
夏铎呆呆的,伊泽就自己捉来夏铎沾了呕吐物的手,细心地替他擦去脏水,然后重新抽几张纸要为他擦脸。
“我自己来。”夏铎说话时却不躲开伊泽的手,眼神黏在伊泽脸上。
伊泽轻笑,端起夏铎下巴,温柔擦拭夏铎的嘴唇下巴:“算了吧。”
那就算了吧,夏铎垂眸。
伊泽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窗外阳光正好,照得他的手仿佛会发光似的。
这大约是神的手吧。夏铎情不自禁握住这只手,顺着链子摸到锁头,挑动几下电子锁,手铐开了。然后他推倒伊泽,顺着伊泽大腿滑向小腿,最后摸到脚腕,如法炮制,将脚链也一并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