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过了十八岁快满十九了,仍然见天地长,一身都是不夸张但很野性的腱子肉,手臂肌肉不用力时也看得出清晰起伏的轮廓,身量比唐玉蝉上一次见他时高出了半个头,蓬勃鼓起的胸膛把白布背心都撑得发透。
唐玉蝉把这个一言不发只是闷头谋杀桂花树的家伙从头到脚巡视了个遍。
看起来好像更加可口了。
王小苗把蒲扇插在裤腰后,回门口把刚刚三花坐过的小马扎捡了过来,撩起衣摆擦了擦朝着唐玉蝉举了起来,咧着嘴邀功:“玉蝉,累了吧快坐会儿,我去打点水把你堂屋里面收拾收拾你再进去休息哈。”
三花把发卡攥进手心背在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做鬼脸,‘狗腿子王小苗!’
王小苗努了努嘴,吆狗似的,“去去去。”
“不用了,我还要把车还到村委会去。”唐玉蝉把背包扔进铺了一层灰的摇椅上,明明脸朝着门口眼神却一动不动盯着俞相,拉长语调故意道,“先走了。”
“……等等。”
笨鱼果然上钩。
俞相终于放过了喝得往外吐水的桂花树,咬着牙放下铁桶跟了上去,“我陪你。”
橙红浓郁的夕阳融化成一丛连绵不断的丹桂,连炎热可恶的夏日傍晚都被装点得如此惹人怜爱。
唐玉蝉推着自行车和俞相并肩走在皲裂的泥巴路上,也许是俞相今天才动过桂花酱的坛子,身上沾满了馥郁甜腻的香气。
唐玉蝉蜷起手指紧紧捏着车把,变态似的控制不住去嗅那股从皮肉下透出的桂花甜香。
明明是两小无猜的竹马竹马,此时却都沉默不言。
太尴尬了。俞相握紧了拳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想象就不会说话了,这可不像自己。
“你……你考得怎么样?”明明是想问他能待多久,却因为害怕答案而问了个更笨拙的问题。
天呐,我的智商是跟头发一起剪掉了吗……俞相懊恼地抬手摸了把又剃得只剩青茬的脑袋,嘴唇嚅嗫了几下,心里忐忑得不得了。
不是咒玉蝉,但万一他刚好就没发挥好心里正不舒坦呢?
“哈……”唐玉蝉挑了挑眉,有点被气笑,“憋这么久就想问这个?我真佩服你的脑子。”
“虽然考不上央大,但老师帮我估了分,建议我可以报省大。”他微微垂下眼帘看路,漫不经心地说着旁人听起来也许有些骄傲自大的话,“专业随便填了几个,反正不管最后是什么我都可以学得很好。”
俞相点了点头,他并不是盲目溺爱自家孩子,而是知道唐玉蝉有这份自信的底气。因为玉蝉真的就是很聪明嘛。
“那很好啊。”没文化的土狗感叹起来,与有荣焉地点头笑了笑,“省大也很了不起了,不愧是你。”
省大,这很好,出名而且是离小拐塘村最近的大学,是不是说明玉蝉上了大学也还会回来呢?
“到时候我趁着天黑把你偷出去,陪我上学。”
“好啊,我就跟你那些同学说我是你骗来的可怜奴隶,看你好不好意思。”
气氛慢慢回温,俞相又回到了能跟唐玉蝉插科打诨的舒适区。
“那我会捂住你的嘴,在你开口之前给他们介绍,你是我——”
唐玉蝉停下了脚步,抬眼透过有些略长的额发扫过俞相上翘的嘴唇,眼底溢出势在必得的汹涌爱意,面上仍是一副乖巧纯良表情,开玩笑般隐晦地表露真心:“是我暗恋了很久的,喜欢的人。”
“喂……”俞相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地对上了唐玉蝉专注的眼神,一时有些口干舌燥,脑袋浆糊似的,全然只剩下“他好漂亮”的念头。
牛高马大看起来已经像个男人的少年很少见地红了脸,声音蚊子呐呐般开口,“别开玩笑了。”
没想到俞相竟然是这样的反应,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呢?
唐玉蝉已经挺满足了,没想现在就点破,双手掌着车把继续开始推着走,无所谓地轻啧一声:“啊,那看来我的笑话技术还需要精进一下。”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村委会了,村长和唐四叔那些干部都住这条路上,和其他村民门口道路的泥泞不同,这里的路铺了平坦的石板,看起来都干净许多。
轮胎上沾着棕黄泥土,在石板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
尤老二跟着车辙追了上来,这一年里他跟俞相玩的不错,抽条之后也威严少了几分但精神许多。
“俞……呼……俞相……”他基本都在画画动的少,短短十多米都累得弓起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我有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