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常年不停地供奉着长明灯,足足摆了左右长长两排,垂帘后的神像看不太清楚,但神龛很是干净精致,尤村长每天都会打扫和更换新鲜的贡品。
“神啊。”尤春芳双手合十,闭上眼屈膝跪在蒲团上。
她其实也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不太相信这些,但事到如今她也没其他的指望了,只能病急乱投医。
她喃喃祈祷道:“我愿从现在开始真心实意侍奉您,求您帮帮我吧,我只想嫁给俞相不想嫁给其他人。”
突然,尤春芳感觉背后一凉,这间屋子本身就布置的阴森古怪,房顶上到处吊着红绸和铜钱,灯下的阴影游魂似的,她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猛地睁开眼向后一看。
“啪——”
原来是门被风吹开了一道细缝正往里灌风,有几盏灯被吹得几乎熄灭,噼噼啪啪地爆着灯花。
“呼……”尤春芳松了口气摸了摸心坎,她是真的有点儿害怕了,于是恭敬地又拜了三下后起身关门离去。
“啪——”
一道极小的笑声被掩盖了过去,她没有听到。
……
今年的祭神在月末,这次也没有“人祀”,村里一大早就热闹得不行。
俞相这次倒没急着赶去占吃席的位置,而是带着两个小马扎跟唐玉蝉排排坐在村口。
早就到了发录取通知书的日子,俞相和唐玉蝉一连几天都天不亮就到村口等邮递员,但从早等到晚都没消息。
其实电话查也行,但是小拐塘村连电线都没扯,更别说安装电话了。
唐玉蝉不是没想过自己出去,但他已经没有了出村的资格,他只有去上学的时候才能被领着出去。
唐四叔知道后便自告奋勇说去镇上的邮局看看,作为少数几个能出去的人,他身负着采买的责任,这次正好卖了村民们堆积的年画采买些祭神要用的香蜡回来,顺便就能去领唐玉蝉的录取通知书。
他昨天早上走的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俞相有些着急。
他一着急就动作多,一会儿抖腿一会儿挠头,看得唐玉蝉有些好笑。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急。”唐玉蝉笑弯了一双潋滟的圆眼,握着扇子抬手给他扇了扇风,“瞧你跟个猴子似的。”
俞相耷拉着眉头哎哟一声:“我这不是想快点儿看到你的通知书嘛,不然总觉得心里头有块儿石头堵着慌得很。”
唐玉蝉把他皱成一团的眉头揉开,笑道:“这么不相信我?我说了考试的时候发挥得很好,肯定没有问题的。”
俞相继续叹气,很羡慕自己这个兄弟的自信和镇定,换自己早吃不下睡不着了。
“叮叮——”
唐玉蝉循声望去,拍了下俞相的肩膀:“看,现在石头能落地了吧。”
一辆稍显老旧的自行车慢慢悠悠穿过了尘土飞扬的平坦大路,上面满满当当载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唐四叔骑得慢,好一会儿才在两人面前停下。
俞相眼前一亮赶忙站起来,夺过了唐玉蝉手里的扇子很狗腿地给大汗淋漓的唐四叔扇了起来,急切地询问道:“唐四叔,怎么样?拿到玉蝉的录取通知书了吗?”
“呼……呼……”唐四叔急促地喘着气,从车上跳了下来蹬下脚撑,缓缓地摇了下头,沉默着拍了下唐玉蝉削瘦的肩膀。
“怎、怎么了?”俞相看唐四叔不说话,心下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唐玉蝉也有些诧异,但还是镇静地开口:“是没有找到吗?”
过了好一会儿唐四叔才叹了口气,沉重地摇了下脑袋:“邮局没有。然后我到了你们学校的收发室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你的录取通知书。”
“没关系玉蝉,万般皆是命,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他看着唐玉蝉复杂的神情,饶有深意地语重心长道,“就算不能上大学也没什么的,只要你敞开心胸去接受就好了。这说明神也觉得你待在村里才会有更好的生活。”
“不可能!”俞相沉下脸冲到唐四叔跟前,斩钉截铁地反驳,“我看过玉蝉寄来的那些成绩单,他成绩这么好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
唐玉蝉抬起手臂拦下俞相,垂下眼睫软声开口:“可能是我们村地方太偏了吧……四叔,我能自己去学校问问吗,或者去其他村借一下电话?”
“哎。”
唐四叔露出一副见不得人他垂死挣扎的怜惜表情,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不行啊,村委会不会允许的。”
他苦着一张老脸又想了想,左右张望一圈,见没人才抬手遮住嘴唇对两人小声说:“村委会办公室其实安了一部电话,只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趁今天有祭神仪式没什么人,我带你悄悄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