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周宜的神经便绷的很紧。他怕自己的那些话会让庚辰想些什么,然后平静的生活又一次被已经过去的事情砸碎。
但庚辰的表现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说,是他多虑了。
两种学制的强烈碰撞的确让周宜苦不堪言,庚辰又常是一副温和又安静的样子,于是周宜自然而然地疏忽了些。
时间依旧流的很快,开学不到一个月的运动会,很快平等的降临在他们身上。
因为没有读过传统的初中,即使在校时间已经够长,周宜能说上话的人也依旧只有韩瑾轩一个。
虽是这样说,但其实他们之间的对话并不多。也许因为韩瑾轩对学校的态度还如开学第一日一样,轻蔑又烦躁。因为坐在最后一排,他十分肆无忌惮。
早读的时候他不会在。快上第一节课时,当周宜从靠着走廊的窗户外面听到一阵渐停的脚步,他就把身子往里侧一侧。
“哐”旁边凳子上被甩进来一个书包。周宜转过身子,正在小课间,班里有些吵嚷,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本来应该锁着的后门偷偷开了条缝,韩瑾轩从缝里钻了进来。他的身躯其实很瘦,剪了头发以后,整体的戾气少了很多,倒显得很不引人注意了。
来的悄无声息,逃课自然也悄无声息。
有时周宜上厕所回来,发现身边那把椅子已经空了。
所以当周宜听完关于运动会的全部信息,回头发现韩瑾轩还在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问了句:“运动会你来吗?”
韩瑾轩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应该会来”
周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背后韩瑾轩的目光却没收,里面闪着点探究却算不上善意的光。
校服已经发了下来。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蓝白校服,周宜身上那若即若离的奇怪气质少了好多,几乎都快不见了。
藏的很好,但瞒不住他。
运动会当天。
周宜坐在运动场班级区域的最后一排,身边只放着他自己的包。
上面的座位晒不到太阳,九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很少有人会选择坐在这,周宜算一个。
他故意将自己排除在人群之外,也许是因为讨厌和并不熟悉的人挤在闹哄哄的环境,不想听着一些自己插不进的话题又被迫沉默。
他和韩瑾轩是班里唯二完全不参与社交的异类,所以存在感很低。就算哪天突然消失,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甚至会觉得班里的气氛和谐了很多。
因此周宜坐在离班级大体三四排的位置好半天,也没有人注意。
韩瑾轩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慢慢从后面走过来,坐在周宜旁边。
“干嘛坐这儿?不冷?”
周宜没看他:“那你为什么也坐这儿?”
韩瑾轩没想到,被这句话噎的笑了一声,随后无话地靠在身后栏杆上。
运动场很大,主席台的领导用的话筒,声音从遍布的音响里传出来,随即飘散在风中。
这时的天气还不算冷。太阳出来以后,穿半袖就可以。
金光晒在红色跑道上,暖融融的。周宜抬着手遮太阳,阴影打在脸上,他的眼神格外深邃。
因为是第一学期,学校只发了秋冬季的校服。中午太热,里面的半袖就只能穿自己的。班主任说过需要穿纯黑或者纯白色,周宜穿了件黑底带白色印字的。不过印字隐匿在外套下,不太看得到。
发令枪响第一次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围到了下面的栏杆去看。不过这热情仅限一次,往后再有别的项目,大家也都是坐在原位聊着天,有的聚在一起,在凳子下面偷偷玩桌游。
周宜在上边看的一清二楚,于是索性把手肘支在前面椅子的靠背上看起来。韩瑾轩很意外的问:“你没玩过?”
“没有”周宜说:“我不会这个”
韩瑾轩也向前靠过去,趴在前排椅背上跟他一起看。
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太阳很大。周宜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拽下来一点,胸前的印花露出了一大半。
韩瑾轩只是微微偏头,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
周宜完全没注意到他一秒比一秒锐利的眼神,还在全心沉浸于围观桌游里面。
在景枫的同学也经常玩这种游戏。但周宜玩的不好,从低年级时被嫌弃过几次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每次只是坐在旁边看。
韩瑾轩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当周宜察觉到不对,回头看的时候他也没收,只是眼神里的锐气减了好多。
“看着我干什么”周宜讨厌被人注视,他感觉一阵发毛。
“没什么。发呆呢”韩瑾轩收了目光。
午休时间,体育场很安静。聊天的人声音会压的很低,观众席支起一把把伞来挡太阳。
阳光安静地照,算是祥和温暖的时候。周宜却觉得自己右眼皮跳个不停。
周宜随口问:“韩瑾轩?右眼皮跳什么意思”
韩瑾轩靠在椅背上。这个姿势下,他脸的位置刚好被上一层看台遮挡,太阳晒不到。听到问话他掀起眼皮,懒散的随意答:“左眼跳财,右眼……”
他坐起来,眼神微微眯着:“右眼跳灾”他突然笑了一下,眼神却算不上很友善:“不过你不会有什么灾的”
“为什么?”
韩瑾轩又看了他好一会,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挖出些什么东西,好几十秒才说:“不为什么。你贵人命呗”
周宜总被他突如其来的沉默和阴郁的眼神惊着,此刻也不想继续问下去,悻悻靠回自己的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