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摆摆手,“自家人道什么谢。”
随即她又凑过来问道:“对了,抄宋家的知府,是苏瑾一吧?那孩子,我早就看出来是个当大官的材料,这次瞧瞧,可真气派!”
娇娇儿没接话,当年她要和苏瑾一在一起的时候,宋母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说苏瑾一是个吃人的鬼,会吸干她的养分把自己供养成参天大树,树是大了,死在下面的小花小草却无人问津。
宋母见她没反应,有些急,不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我听说,他现在还没娶妻,前两日还抽空回家祭祖,他娘穿金戴银,好不华丽,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娇娇儿隐约听出她的意思,第一反应便是回避,她打断道:“是,人家现在是知府,刚上任就破了双屠案这样一桩大案,以后的路辉煌腾达,临江城的姑娘他都未必看得上,想来得京都的好姑娘了。”
宋母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听出来了,也知道她不高兴,但是只要没有明说,她就当不知道,于是接着试探道:“要是京都有合适的,那不早带回来了,何必等到今日还未娶妻,再说,京都那地方跟咱们这儿又不一样,那里有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三夫六侍的风俗,他要是在那边有喜欢的,纳个妾也不过小事一桩。”
言下之意便是,他还在等她。
娇娇儿不愿交流,转身就去房间,红豆连忙跟上,宋母在后面恨铁不成钢,但又不好说什么。
她转身对院子里的宋父道:“你说说,她跟苏瑾一青梅竹马,又被他救出顾家这个火海,现如今还是完璧之身,苏瑾一也做了知府,还未娶妻,这两人简直天造地设!写出去说书人家都要感慨一下这天定的缘分,不知她在矫情些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宋父烟杆的磕哒声。
宋母实在心中悲凉一片,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操心生计。
回家之后,宋母心中一直惦记着苏瑾一,软硬兼施,又是卖可怜,又是威逼利诱,想方设法地让娇娇儿去找苏瑾一,娇娇儿不愿意,决定拿钱消灾,让红豆将那串珍珠手串抵了二百二十多两银子,给了宋母五十两,这才消停一些。
可是她没想到,隐忍退让换来的,却是宋母的得寸进尺。
就在给了宋母五十两的第二日,宋母喜气洋洋地买鸡买鸭说要做席请客,还买了好几坛酒,娇娇儿也没多心,只说自己不吃。
半下午时,她正躺在床上歪着,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冬日正是好睡觉的时候,她也不用红豆伺候,便让她也回去歇着。
门突然被人推开,娇娇儿听见几道凌乱的脚步声,瞬间惊醒。
“谁?”她警惕道。
宋母没想到娇娇儿还没睡着,立刻出声道:“是我。”
娇娇儿微微起身:“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别起来,当心着凉。”宋母有些慌乱。
门与内房隔着一道屏风,娇娇儿看不真切外室的样子,但宋母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的,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走了,我这就走了。”宋母隔着屏风看见娇娇儿起身,连忙出了房门,将门关上,外头的光照不进来,房间的光线也变得朦朦胧胧。
娇娇儿将外衣披上,房间里放了两个炉子,不是很冷。
绕过屏风,她便看见桌子上趴着一个男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跑到门口拉门,但传来的却是落锁的声音。
娇娇儿心都凉了半截,她拍着门道:“娘!你做什么?”
宋母也很紧张,喘着粗气道:“娇娇儿,这样好的机会都给你送上门来了,只要把握住,你就是官太太,以后随着他升迁你也能去更远的地方,除了他,临江城你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归宿了。”
“我不要!”娇娇儿的声音变得尖锐,她用力拉着门,拍的啪啪响,手掌上瞬间浮起红痕,“你放我出去!娘!你开门!我不要!!!”
宋母将门锁好,钥匙揣进怀里,松了一口气,隔着门好声好气同娇娇儿道:“好孩子,爹娘只会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顾家倒了,外头都在传你就是丧门星,娶你过门三年,那么大的家业说散就散了,偏偏整个顾府就你没事。咱们自己人自然知道原委,可抵不过流言蜚语实在猛烈,若是你嫁给了瑾一,大家只会传颂你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她这话几日来已经车轱辘一样说过很多遍,口都说干了,娇娇儿就是不听,宋母也是没办法才使出这下三滥的招数,她也知道很对不起娇娇儿,心底生出微妙的歉意。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伟大了,为了孩子的未来做出如此伟大的牺牲。
她作为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啊!
“我不要!”娇娇儿一字一顿地拒绝,“娘,你现在开门,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若你非要如此固执,别怪我断绝母女情分!”
隔着门,宋母看不到娇娇儿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只听着她语气中的寒意,有些打哆嗦,但很快她就抛之脑后,孩子嘛,总是和父母说断绝情分之类的话,但是他们不会真做的。
就像她小时候总是吓唬娇娇儿,再不听话就不要她了,她也不会真的这样做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握紧袖中的钥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门打不开,娇娇儿只能绝望地看着母亲的身影越变越小,逐渐消失。
眼神透露出灰败,手紧紧的抓住门框,指尖已经嵌进木头里,指甲透出猩红的血色,如同被凤仙花染红。
宋母不知道,她曾经两次被这样设计。
她恨透了这样的玩弄,好像她不是一个有思想的活人,只是一个达到目的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