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走进韩章的房间。
室内,灯光白到刺眼,也遮不住黑色装修的暗淡,黑镜和银狐大理石装饰的电视墙,木制和灰玻璃打造的穿透感展示柜上置办各类藏品,翡翠、玛瑙、帛画、古董花瓶等,一看价格不菲。
再如何彰显豪气,她亦无心观赏,整体设计风格只是单调压抑的黑白灰三色,绕过展示柜,来到他的书房。
韩章一身白衬衫,袖口整齐卷起至手肘上方,下搭一条笔挺的西裤,戴一副无框金丝边眼睛,在书桌前埋头办公,声调冷淡,“出去。”
“哥哥,你晚上没吃多少,妈怕你饿。”她点到为止,将牛肉面放下,转身正欲望离开。
“拿走。”
他生硬嫌弃的声调令人来气,她本就不快的心情更糟糕,仍忍住,“你吃完自己送下去。”
说完,身后椅子哐当一声,回首望去,男人端起那碗牛肉面,迈开长腿走到垃圾桶旁,一倾而尽。
“你——”她来不及阻拦,“你不吃,我拿走就是,为什么要浪费?”
早知这样,还不如她自己吃,还送个鬼!
“既然给我,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阔步走来,将碗塞到她手中,毫不留情地转身。
“韩章,事情已成定局,我们的父母选择结合,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的敌意。
她不免困惑,就因为儿时那件小事冒犯了他,他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宋浅浅,事情一码归一码。别人的选择,与我的态度并不冲突。”
他说话阴阳怪气还带刺,实在让人无法摸清其脑回路,为了日后好相处,她选择率先低头道歉,“小时候的事,的确是我太过鲁莽,给你造成不便,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现在既是一家人,还希望哥哥能不再计较,给彼此之间多些尊重和帮助。”
说完还向他低头鞠躬。
“宋浅浅,除了道歉,你还有什么价值?”他止步,独独一个高挺的背影足以彰显其异常优越的身材比例,生人勿近的冷酷气质能阻断爱慕者的所有旖旎心思,平稳的声线看不出悲喜情绪。
“帮助?”韩章冷笑,“还少?至于尊重,以亲情之名谋私的交易,想怎么让人尊重?”
“韩章,你!”他所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非虚,令人空有一腔愤怒却无法反驳。
他一锤定音:“没事就走。”
宋浅浅灰头土脸走出房门,转过身来,朝房门举手抬脚,虚空中做出拳打脚踢的架势,嘴里无声地骂人。
他还真是油盐不进,她并不贪图韩家的钱财,怎么就不能和平相处?
等骂到心里略略痛快,她才走向电梯,身后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怪异感。
回头看去,无人。
电梯叮铃一响,门一关一开。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宋浅浅离开前紧闭的房门打开。
夜色静谧,残余星星点点的月光,溜进窗子窥探人的梦境。
韩章做了梦,梦中一会儿充斥女人的谩骂和鞭笞,一会儿落入死一般的沉寂,女人飞身向下,只留一团粉碎如粥状粘稠的血色。
忽地,一根烟闪冒火星,慢慢逼近他的眼睛,送来灼热感。
那根烟越凑越近,他想闭上眼远离,始终不得法。
他看清拿烟的那人,是他的母亲,确认对方眼中流露出嫌恶,死了心。
眼看那点火星钻入双眸,瞬间化为利刃,肆意搅弄他的眼睛甚至神经。
刺痛、恐惧、戾气,连同那把利刃仿若势必扎根于血肉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猛然惊醒,冷汗涔涔,看时间,才睡不到四个小时。
起床走到书桌旁,拿起一个灰色文件夹打开。
须臾,重重合上。
和平相处?她不配。
宋浅浅对韩章的看法毫不关心,她算是明白,他们之间谈和气,简直没得商量。
恰逢六月中下旬,即将进入期末考试周,书本与往年考试真题才是她目前最该抱的大腿,该求考神短暂附体了。
她每天特意错开和韩章的吃饭时间,这下彻底和他碰不上。
韩章貌似懒得管她,好几次和她碰上,二话不说地错身离开。
同一屋檐下,两个陌生人,这种相处模式,不得不说真的是太......
完美。
考完最后一场,临近中午,她跑到棒棒糖树下,黎芷伶早就等在那儿。
黎芷伶轻笑:“浅浅,考得怎么样?”
“你呢?算了,你一个大学霸,考试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她长吁短叹,双手抓抓头发,“我挑灯夜战,背了那么多戏剧重点理论,结果考我没背熟的。”
她无语到苦笑:“这人啊,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能梗死。”
“你的现言霸总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没灵感。”准确来说,写不下去。
黎芷伶提议:“不如,你参照韩章写写,他多少算个霸总。”
“霸总帅则帅矣,要人命啊!”她叫苦不迭,无语望苍天。
想到什么,呼哧呼哧掏出日常随身携带的灵感活页本,赶紧从中划去“高冷霸总”那页人设信息表,撕去后几页故事梗概以及大纲。
“浅浅,撕了干嘛?”黎芷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