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走到他身边,给火堆添把柴,尽量让屋中暖和些。
林寒看着阴森森的天空,安慰周二:“也许明天就停了。”
周二没有说话,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又看着远方发呆。
他心里有个想法,谁都没有说。
如今朝廷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各地起义军四起,各个军营都在招人,听说俸禄不低。
周二想去参军。
只是他走了,剩下的人怎么办?
周二看看屋里的孩子,又看看林寒。
像是为了印证林寒的话一样,门外的雨越下越小,天空甚至开始泛起鱼肚白。
林寒抓住周二的手,让他看天边。
渐渐变白的天空,一抹霞光突然破云而出,照亮连续几天的阴霾,雨虽然还在小,可朝阳却渐渐东升。
林寒激动地让周大看日出,周大点点头,表示看见了。
林寒只觉得有什么情绪像朝阳一样破云而出,他望向周二,突然说:“我给你取个名吧,或者我赠你一个字。”
“光霁,雨过天晴,雪后初霁。霁有晴朗的意思。”
“周二,你以后就叫周光霁。”
周二不识字,没有文化,但他喜欢林寒给他取的名字,周光霁。
他想,他或许可以把破庙托付给他。
雨过天晴,高烧的孩子也大病初愈,林寒喜笑颜开,心情不错,可周光霁依旧眉头紧锁,满腹愁云。
林寒问他:“怎么了?”
周光霁说:“我想参加起义军。”
满腹心事的周光霁没有发现林寒片刻的恍惚,他继续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平常一样,硬扯一个笑容问:“你想好了。”
周光霁点点头。
林寒说:“打仗立军功之后你就能带兵了,带兵不能看不懂兵书,我教你识字吧?”
周光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可以吗?”
“当然。”
林寒每日抽出一个时辰,默写兵书教周光霁识记。等一月后再次开始征兵,周光霁报了名。
林寒看周光霁兴高采烈拿着报名的赏钱回来,心里发苦,却笑着说:“不如买些酒菜,让孩子们过过瘾。你以后当兵少不了要喝酒,现在练练也好。”
周光霁自然听他的。
当天晚上林寒一杯一杯地劝,周光霁一杯一杯地喝,喝到最后,周光霁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林寒将他放好,给他擦干净脸,轻轻关好门。
林寒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周光霁不知道他从哪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只有一个富贵打扮的小厮,在林寒走的第二天,给他送来一箱兵书和一袋银钱。
他说:“小公子说,希望您能得偿所愿。”
周光霁没接,只问:“他好吗?”
“山珍海味、锦衣玉食,自是极好。”
“是吗?”周二望着泥泞不堪的鞋,接过了钱。
他用林寒给的钱买了座宅子,将孩子们安顿下来,请了一位老管家,还有教书先生。
做完这一切,周光霁义无反顾,投身军营。
破城的那一日,周光霁是前锋。懦弱无能的统治者早带着妃嫔落荒而逃,只剩下最小的皇子还在坚守皇宫。
那日,阴霾数十日的天空突然放晴,就像林寒给他取名字的那个早晨。周光霁站在千军万马之前,看第一道霞光照在城楼,披在穿明黄色华服的少年身上。
周光霁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林寒。
他站在城楼之巅,睥睨城楼之下的数十万兵马,大声说:“孤知道,皇室昏庸无能,父皇胆小怯弱,是皇室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黎明百姓。”
“孤不足,上不能劝父皇改过,下不能保百姓安康,愧对天下子民。”
“今日尔等破城,为己,亦为民,孤不怪。可孤终是皇室血脉,不容践踏!”
迎着初升的朝阳,皇城最小的皇子,从城楼之巅一跃而下,以血祭城,保全皇室最后的尊严。
新帝感其贞烈,命人收其尸骨,特许安葬。
以后每年,西郊山上孤坟冢,总有一位少年将军常伴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