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璐却觉得她拂了自己的面子,一把扯住夏苒手腕,冷声道:“来都来了,一起吃呗,怎么?你连江宁的饭都吃不了了?”
夏苒不想和她闹得太僵,轻眯了眯眼,示意她放开自己。
刘璐却走近了些,冷笑着,“这饭,你要是不吃,今天就别走了。”
她一出场就给了自己朋友一耳光,刘璐是个面子大过天的人,如果不是杜宇表现出友好的意思,以她的个性一定要当场还回来才行。
岂料夏苒根本不吃这套威胁,还是那副熟悉的表情,眯眼浅笑。
啪——
刘璐的脸不受控地向一旁倾斜,踉跄几步才站稳。
夏苒轻声劝告,“我说了,谢谢,但不用。别再缠着我。”
“你大爷的!”刘璐彻底急了,扬起手臂朝夏苒招呼过去。
夏苒冷眼瞧她,预测距离准备躲避,下一秒视线中出现一道清瘦紧绷的手臂,牢牢捏住扬过来的手。
随即将人甩到一旁,一触即离。
夏苒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有了波动,她微微扬眉,看向大背头梳得一尘不染的杜宇,眼神有些不解。
他扬起嘴角,郑重地介绍,“我叫杜宇,很高兴认识。”
“有多高兴?”
杜宇一噎,又要开口,她绕过他看向刘璐,“这样随时可以用朋友出风头的人,你也愿意和他一起玩?”
刘璐的表情有了裂痕,却没出声。
她看着夏苒脊背纤直挺拔的背影,听见她嘲讽般地评价,“自轻自贱。”
许久之后,刘璐才知道,那天夏苒单独赴约并不是毫无准备。
她家距离学校大概十分钟的车程,所以舅舅每天都会开车送她上下学。
那天,她提前给舅舅发消息,说班主任罚她打扫学校后门,如果十分钟没出来一定要去后门请求班主任放过她。
亏得刘璐当时还被她那副睥睨众生的模样唬住,敢情是早留了后手,只不过装作大义凛然树立人设。
不过,有勇有谋总比剃头挑子一头热好,刘璐深以为然。
江宁的日子过得格外的慢,可一天天过下去,眨眼也到了跨年的时间。
听外婆说,外公这几日的身体较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吃的东西都变得更多了些,面色也不似以往灰败。
大家都很高兴,跨年夜外婆一直陪在外公身边,李女士做好饭菜后便和舅舅一道去医院,老夏带着夏苒刚从医院出来,便遇上漫天烟花绽放。
夏苒想起上一个新年,也是这样烟花盛放的时刻,她哭着遇到了许诺白。
那时他们还不是很熟悉,她还处处提防着老大之位不落入旁人之手。
眨眼已经一年过去了。
她将车窗按下一条小缝,冷风吹起额前的碎发。
她突然想听听许诺白的声音。
于是到家之后便缩进房间里。
老夏在厨房忙活着给父女俩热点吃的,解决晚餐,夏苒便躲到阳台里,边看烟花边和许诺白聊天。
她正要问许诺白方不方便通电话,那边抢先发来一条消息。
许诺白:【在干嘛?】
许诺白:【方不方便电话?】
一种奇异的温柔在心底蔓延,她先是敲击键盘,缓缓打出“方便”二字,随即删掉,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
许诺白先出声,“苒苒,你到家了吗?”
“到了,”夏苒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你吃过晚饭了吗?”
真奇怪。
好像人们的对话里总是讨论这些不咸不淡、每个人都要做的小事,但偏偏就是这些无趣的小事,却也能聊得喜悦不已。
许诺白听着她絮絮叨叨,讲述自己逐渐改变的新同桌,讲述江宁一中葬爱家族的小混混,又讲校门口的哪家小店比较好吃,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带他去尝尝——夏苒到江宁借读两个月,许诺白来来回回也去了江宁四五次,每次都是周五到,周日再回翰林。
窗外的烟花一簇一簇,像是美丽缤纷的水母,而暗夜就是深不见底的海洋。
她轻轻说,“我发现,其实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哪里好了?”许诺白抱怨,“见你一面像取经一样,我可不觉得好,你也不许觉得好。”
夏苒笑,“我是说,和重要的人说很多很多废话就很好,你也不会嫌我唠叨,我也不会怕你觉得烦所以懒得分享,这样就很好。这样的相处模式很好。”
重要的人。
这个形容令许诺白无比满意。
他静默一瞬,声音突然沾了点蔫坏,“你赶紧回来,每天和我面对面的说,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更好的相处模式。”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吹进来的风冰冰凉凉,却一丝一毫没能降下夏苒自带的热度。
耳边传来男生低低的笑声,听筒贴着耳朵灌入,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夏苒一遍遍描摹着窗上的红色福字,半晌才说,“会的,就算我没有回翰林,也还有大学呢。”
“当然,”许诺白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理所当然一般,“大学要在一起,但高中也得尽量一起。”
“什么在一起?”夏苒被他的言辞吓了一跳。
许诺白略带邪气的笑,“一起上学啊,”他拖腔带调地明知故问,“同学,你想什么在一起?”
“……”
他学坏了。
夏苒气鼓鼓地想,可一想到那张清隽淡漠的脸时,又忍不住地高兴。
快了。
高考只剩下一年半而已。
挂了电话,夏苒又吹了会儿风。
笑意还没来得及在脸上散去,老夏便突然开门走了进来。
夏苒被吓了一跳,正在紧急回忆自己讲电话的声音会不会有点大时,她听到父亲沉重的声音。
“你外公,刚刚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