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苒不喜欢这种臆测,好像她毫无能力,全靠男人的青睐活着。
而一百年前的女性政变在舅妈身上不具有丝毫影响,深宅大院中被男人困住一生的女性形象在21世纪依然屡见不鲜。
她想嘴硬地说自己和纪泽言纯粹是能力胜任工作,但并不恰当,天杀的她这把还真是靠着人情。
夏苒心里不痛快,用力划清界限,“当然不是,我已经不打算和他继续合作了。”
和那样出名的明星一起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夏苒离开得这么干脆,舅妈十分不理解,问道:“为什么?”
“因为没什么突破啊,想换个合作对象尝试更多创作的可能。”夏苒边洗菜边说,语气轻描淡写。
舅妈看她的表情大概像是在看疯子,惋惜道:“这么好的工作,要是我我肯定不走,非得……”
“那您就别走呗,”夏苒打断她,想到什么,又天真俏皮地玩笑道,“不过您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工作哈哈哈。”
“那倒是。”舅妈嘟囔,仍旧忍不住感叹,仿佛丢了百八十万一般,“这也太可惜了,多好的工作啊,再想遇到这样的可不好找。”
“再想遇到我这样的合作伙伴才不好找吧,”夏苒按照小李的指挥,端起刚出锅的辣椒炒肉,笑嘻嘻地说,“能力低下的人才担心会饿死,我这么有才,有的是人抢着和我合作,我这样的人才才比较难能可贵吧。”
舅妈大概没想到过会有人这么自恋地夸自己,顺便还将她的惋惜简单概括为能力低下,一时间嘴角僵成要笑不笑的样子,这样的表情在夏苒看来简直痛快。
她一直不喜欢听“要是我我肯定怎么怎么样”的句式,要是你你爱干嘛干嘛,关别人屁事,就你有主见有判断有勇气,那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呢。
夏苒没等舅妈反应,端着盘子往客厅走,招呼着,“老夏帮我放个桌子,别干杵着不干活!”
夏家一家三口相处平等,老夏原本有一套大男子主义,却也被夏苒统统推翻,被命令得丝滑顺从,立刻起身将折叠的大圆桌拉出来放在客厅中央。
虽然对舅妈不算客气,但夏苒对舅舅一向恭敬,不冲别的,就冲外公生病期间舅舅辞了工作回来照顾老人,这份孝顺就足够值得夏苒敬佩。
想攻击的话已经攻击完了,夏苒又换上乖巧的面具,一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
清明过后天气回暖,正午窗外的阳光一泻千里,明亮又耀眼,看得人心情大好。
夏苒吃饱喝足靠在椅子上玩手机,余光中有什么动了动,而后,舅舅开口。
“咳咳,小夏最近恢复得还不错哈?自己在老房子住着还怕不怕?”舅舅问。
从新加坡毕业后,夏苒便回了翰林。
心理上的病情有所好转,却是逃避四年的结果,过去仍旧摆在那里,只是她没有去面对而已。
可她不能逃开一辈子。
夏苒也不希望自己那样懦弱无能,于是不顾父母的劝说,回翰林工作后,也搬回了外公外婆的房子里。陈旧的老房子与从前无异,一呼一吸都是外公外婆的气息,那里是她的致病因,却也是珍贵的回忆封存地。
不过,当初外公外婆去世后,小李与舅舅商量后,已将房子转到了舅舅名下。
夏苒大概猜到什么,顺着舅舅的话说:“好多了,还得谢谢舅舅愿意让我借住进老房子里。”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舅舅笑了,话却没说完,“这不是李琪也上大学了,开销不小……”
“我在江宁上大学,我姐却去了新加坡读书,开销再大也没她大。”
一旁的李琪安安静静的,关键时刻却打断了舅舅的话。
重要的部分还没说出来便被截住了,舅妈的脸色不大好看,“对咱们家来说开销就是不小,你看你买那一大堆文具书包的,一顿饭吃完还要甜点奶茶,你自己算算一个月花多少?”
李琪不吭声,将头深深埋下去。
夏苒看着这一家人思绪又飘得老远,好像每次见面李琪与她的爸妈都是这样的场景,复刻了多少次,她都记不清了。
她的眼神有些呆,老夏抬手晃了晃问:“困啦?”
夏苒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舅舅就着这话题想将难堪的场面揭过去,关切道:“小苒最近也挺辛苦吧,昨天几点回来的?”
“诶呦,昨天到家都十点多了,快十一点了。”老夏回忆,“我俩从车站接小苒回来,车上她就睡着了,睡得真是实诚。”
“我爸妈从来没接送过我。”
舅舅还没开口,李琪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你就在江宁上学,用不着接。”舅舅顺口说。
这次与以往不同,李琪把碗筷往桌上一摔,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身旁的夏苒都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她便已经匆匆跑了出去。
门被用力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舅舅也来了脾气,“这孩子,也不知道又咋了,一天脾气可大了。”
小李埋怨他的教育方式过于粗暴,几乎是不讲究任何方式,舅舅大概听了进去,可脸色依旧难看。
一顿饭吃到最后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夏苒看着舅妈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还是开口:“有件事我一直想说来着,今天正好,我最近接到了新工作的offer,地点离老房子有些远,想看看这几天找个离公司近点的新房子搬进去,老房子会空出来,舅舅舅妈看看要租出去还是卖掉比较合适,老空着就太浪费了。”
舅妈听到这话大喜过望,来这一趟的目的总算达成了,立马说:“其实卖掉也好,省心,租出去的话还要记挂着租客交房租,又要担心外人住进去会不会损坏家具之类的,也挺累的,租出去好,你觉得呢?”
她看向舅舅,像是在征询意见,可心中大概早已有了决断。
舅舅客套着,“小苒就在老房子住吧,要不你搬出去还得多花房租,不划算。”
“没事,搬出去也是为了方便,”夏苒笑着说,“搬到离公司近的地方免得在路上花费太多时间,不会太累。”
彼此客套了一会儿,舅舅这才罢休,大家商量着卖房子的事,琢磨着怎么才能卖个好价钱。
而无业游民夏苒轻轻叹了口气,她倒是有分寸懂礼貌,可代价是,她要在短短几天之内找到新工作和新房子。
愁啊。
真是愁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