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闪烁着,却怎么都无法让人影清晰半分,那人听见问题也不回答,自顾自抽着手里的水烟,森田不得不再次出声:「守屋先生,你有在听吗?」
「啊?」
守屋回过头,他微卷的灰发掺着白丝,眼底的黑影与细纹勾勒出散不开的疲态,叫人想问问他是不是很久没睡。
「又是你的宝贝小亲亲的问题?」守屋狠狠吸了口烟,摇着灯笼瞳孔随处乱瞟,「我说过了,只要你亲爱的达令不是你的幻想,还有你偷出来的白祉图是真货,那人就在这里。」
「当然不是我幻想的!!」面无表情的森田忽然大吼,他神经质地搔着头发,又硬生生压低音量喃喃着,「我没疯,慧子她还活着,她在等我去找她,我……」
「是是、我们正在找了……」
嘴上咕哝着,守屋垂眼继续抽烟。
呼出的烟与雾搅在一块,看着看着居然像蠕动的虫,守屋烦躁地灰去雾气,手指划过雾时,他的耳边响起清脆女音:『真是的医生,又被我抓到在偷抽烟了吧哈哈,按照约定你要帮我买糖炒瓜子!』
「不是说那种上火的玩意儿妳不能多吃吗……」
守屋喃喃抱怨,他的瞳孔慢慢收缩,缩到极限后猛地抬头,「小梅子??」
前方除了树影和灰雾什么也没有。
声音停了下来,就连森田梦呓般的碎念也不知不觉间消失,守屋烦躁地搔着脑袋,向后望去,森田果然也不在了。
「邪门的玩意儿……」守屋咬着烟嘴嘟嚷,下意识捏住口袋里的小玻璃管。
等他再次回头,身前却站了个人。
那人白发金瞳眼神恍惚,他手里握着通红的手术刀,身披的白大褂半边染血……从他脖子流出来的血。
守屋呆愣愣地与他对视,瞳孔数度缩放,直到注意到他的脖子还在滴血时,才深吸一口气问:「兄弟,你魂还在吗?」
黎明双眼晚一步聚焦,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先是整个人僵住,然后……前所未有地松懈,彷佛轻碰一下肩膀,他便会向后栽倒。
见状,守屋双手一摊收起烟斗,直接撕下衣襬走向前。
他将布料按压在脖子血管,然后按着黎明的肩膀低声说:「缓缓坐下,可以靠着树,然后用眨眼告诉我这样能不能呼吸,连眨俩下是可以,三下不可以……如果你不想活了直接摇头,我就不打扰你自杀了。」
黎明眨了俩下眼皮,轻声说:「对不起,本人……我迷路了。」
「不谢,诊金先写欠条。」
看着约四十多岁的守屋一手撑着布料,一手掏出小盒子翻开,流利地抽出几根长针和缝线用的勾针,他把几根针戳入穴道后叼烟斗似的叼着剩下的针,单手将线绑上缝合用勾针。
「坏消息,我没有麻药跟消毒水了,好消息,你刀工很好,伤口漂亮得要不是你走路都不会出血,直接缝没问题,别乱动。」
说话没有减缓守屋的速度,直到黎明掏出酒精时才微微一顿,把勾针挂上伤口上,接过酒精清洗伤口。
本该疼痛的过程黎明却一声不吭,守屋垂眼看着他,问:
「我们见过是吧?在江户医馆。」
「……」黎明缓缓眨了下眼。
守屋开始缝伤口。
「那天下午起了雾,隔天中田被发现死在自己管的病房,没人记得当天下午见过中田,他的死因被归咎于老了加心脏病,但我看见你后想起来一些事……见鬼,明明过去快十年,看见你的蠢脸后画面却那么清晰。」
说完话,伤已经缝好了,他咬掉剩下的线,指尖还压着动脉,然后对黎明扯着嘴角笑了下。
「人是被你处里掉的吗,阴阳师先生?」
黎明缓慢地蜷缩双膝,脑袋因重力歪向一边,「好累,不想谈这个。」
「别乱动,想要伤口裂开吗?」
守屋把脑袋拉回来,无语地弹了下他脑门,「撒什么娇阿臭小鬼,会不会看气氛?想被灰雾吞掉是不是?」
「在医馆拿走一日花种子的也不是本人。」黎明阖上眼喃喃说,「你好烦阿,你到底是四十岁的糟老头还是六十岁的死老头?」
「没大没小的浑球……你进来做什么?为什么碰上我?」守屋只是骂了句,没回答,确认血基本止住后他转身捡起灯笼,又问。
「本人来找东西,还没找到却先丢了人、搞砸了。」黎明再次睁开眼,看着守屋的灰眼珠,「然后我看见了光,就过来了。」
他的眼皮又缓缓下垂,像快睡着了。
「我真没用,不是吗……」他喃喃说。
迷离间,好像有只手覆在头顶搓揉。
「赶紧睡吧,爱逞强的臭小鬼,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