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边轻动念着法诀,额上浮起一朵血色曼陀罗华几乎要滴出色泽,身上罩着的浅浅红纱飘动浮起淡淡地光芒。
沈枝意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竟是无声无息穿过了吴桐布下的结界,自然地像一缕夜间吹起的风。
“本王求仙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现在我不求仙了,你们倒是上杆子着急了。
真是差劲,再给你们多少次,也追不上我的高度。”
狐狸是有狐狸的傲气所在的,沈枝意一路上走的如履平地,甚至饶有兴致地在吴桐落下的各种结界里打量一圈,对于吴桐的术法也大致有了判断。
折戟口的事毕竟牵扯着妖族,哪怕是甩手掌柜,也还是掌柜,总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只是自己现在绝大部分修为还在极乐宫的内丹里,本体的伤势虽说好转了不少,但贸然出在准仙面前,暴露的危机还是很大的。
所以她一早就在等夜晚的降临,借助月华之力融入万物的功法,把灵力损耗降到了最小,又能无声无息瞒过准仙的识海。
好在傍晚雨就停了,月色融融,天时地利,人开心,该做的事顺手也就做了。
准仙前面还是有个准字,他们布结界的这点伎俩都是她玩剩下的。
真仙受了伤那也是实实在在跨越了门槛的仙,虎落平阳也是虎,只要避开犬的嗅觉,她照样来去自如。
沈枝意向来是倨傲的,但最近受了某人的影响,做事还是谨慎了几分。
尤其是越靠近那后山,神识的感觉越发不舒服,灵力开始粘稠起来,虽说闻不到丁点血腥味,但偏偏觉得腥臭无比。
斑驳地月影落在树下影影绰绰带出一丝诡异,脚边的风铃草越来越茂盛。
沈枝意蹲下将风铃草连根拔起,皱着眉看着泥土深处紫色的线虫,伸手将虫子揪起,仔仔细细看了半响,随手丢了出去。
狐狸有些不耐烦了,甚至觉得遭受到些许侮辱,这点玩意,压根配不上她亲自来查。
蠕血虫,算是蛊虫,因为的确有致幻的成分。
但这虫子也不算是蛊虫,主要它对修士的危害是极小的,本身不具备任何毒素,炼制起来又极其繁琐,除了偶尔会有丹修拿来入药,邪修压根不会费力不讨好地炼制这种玩意。
沈枝意嫌弃地皱了皱眉,吴桐.....印象中似乎见过一次,那时还算是人族的天骄,宗门子弟,一脸正气。
现在老都老了,用的些手段简直让狐狸眼前一黑又一黑。
人族的老头是不是都多多少少有些毛病?
尤其是这吴桐,叛徒也当了,魔族也勾结了,最后轮到实施时又心慈手软。
这不是当了什么还要立牌坊嘛?
虽说今晚情况特殊一些没来得及问黎清雨的她们谈话的内容,但吴桐这蠕血虫用的,就很失水准。
早知道人族的准仙都是这个水准,她当年就应该带着妖族大军冲进来的。
即然有下蛊的本事,又为何弯弯绕绕非得用‘桃子’,除非这灵桃能带来更大的收益。
能有什么收益呢.....
沈枝意也想不通,无论是控制,又或者炼化,以吴桐的功法来讲,完全可以一步到位,非要绕开多走一步路,甚至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后山的位置......
她神色一滞,脚步停了下来,似是察觉到什么,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抬眼看向远处。
“太古巨象竟是能跑到这儿?顾菀卿这只蠢狐狸放着妖族不管,去做什么了?”
沈枝意神情彻底沉了下来,眼角轻佻,一滴鲜红的血从她指间滑落,额间浮起的曼陀罗华的花纹亮起剥离出一丝金光将血珠包围,化成一缕淡淡的星光飞入天边。
随着血珠飞出,沈枝意脸色苍白了几分,身形轻轻往后一退,竟是消散开来化成树边的一株野草。
沉闷地轰隆声从地底传出,一声接着一声,在山间回响,远处天边传来巨大的一声嘶吼,声波层层荡开,就连结界中的古树都颤动了起来。
本是漆黑的折戟口烛光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仙人居的山顶一股巨大的灵力荡开,落石断枝不断滚落,激起漫天的灰尘。
又是轰的一声,翠绿色的青光从山顶亮起直冲云霄,吴桐从青光中一步步踏入半空,声音如洪钟透着慷慨激昂的豪气。
“折戟口戍城士听令,全力迎战!”
“喏!”
齐刷刷地一声回应,似是有震天之响,从折戟口各个角落传出,而后身影一道接着一道飞起,向着黑压压地天边掠去。
树边的野草随风晃动,缓缓化出人形,沈枝意看向天边亮起的火光夹杂着电闪,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握又松开,眸色沉沉露出一丝肃然。
此刻她也没了继续查探的耐心,想来黎清雨现在定是坐不住得,十有八九已经赶往战场,自己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
正主已经离开,那也便不用遮遮掩掩,沈枝意脚步轻点,仅是一步已经站在后山的半空中,眼前豁然开朗的同时,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眼前是数不清的棺椁,从后山到山脚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具具尸身躺在那里泛着灰黑色的腐烂痕迹。
刚见过的蠕血虫从尸身钻出不断啃咬着残存的肌肉与腐烂组织,发出轻轻咀嚼的声音。
唯有心口处血肉还在蠕动试图修复着空空荡荡的胸膛。
灵桃的便是从这些尸身里剖出来的心脏,而蠕血虫亦是用这些尸身的血肉炼化而来。
这座被折戟口誉为仙人居的地方,早已坠入炼狱与恶魔为伍。
似是死亡,又似是新生。
沈枝意眸光落在某个棺椁处,轻描淡写的略过,长睫恰好遮住了眼底的晦暗,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快速向着客栈飞去。
夜间的微风浮动,吹着尸身的衣角晃动,那张灰白的脸却是蠕动了起来,不过多久本是空荡荡的胸膛,一颗心脏重新长出,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