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再没了原来的风雅,近乎是撕裂一般的杂音,一时间光芒大作。逐渐吞没了那一股刺伤的黑气。晴云站在一侧,巨大的气浪险些把他掀出去,忙乱中下意识攥上少年飘飞的衣带。
“快滚!!!”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怒气十足。再没了刚刚寻花问月的的文雅气质,甚至流露出几分武者的狂暴来,晴云站在身边自觉有些震着耳朵疼在的。长琴流露出淡淡的金光,而后逐渐淡化下去,最后变成一种莹润的白。
待一切平息,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长夜月明,透过毫无遮拦的屋顶倾洒下来,街上再没了烛火灿烂,三人站立的地界摇摇欲坠。随着魔气的散去,那把猩红长刀也没了影子。
少年还是维持站立的姿势。口中一股甜腻,让他擦混不上气,手指震的发麻,他自感手上有粘腻滑落,强撑着攥紧了衣袖。
晴云从后探出身来,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酣畅淋漓打斗的欣喜。他看着身前的少年,惦记的却是方才的长刀。
——雅卷是跟了自己一路的长剑,出生入死的情谊非比寻常,而刚刚那把形制近乎相同,晴云不会认错,但现在来不及细想。
氛围一时有些尴尬,李沧浪收起了重剑,往晴云身边挪了挪。难为他一个社恐率先开了口: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少年闻声未动,却丢给李沧浪一个闭嘴的眼刀,显而易见的问题摆出来,社恐果然是没什么社交技巧的。
夜九婴并非不想动,而是他现在真气暴乱,根本动不了,一路奔波的疲倦加上战斗的损耗,现在随便什么人都能把他弄死。
最重要的是,夜九婴轻轻眯起眼。逐渐往下看。
身后的少年一身白袍,墨发高束,束袖挽剑怎么看都还有几分仙气。
此时那只挽剑的手正稳稳当当摸着自己的腰封,黑红底色的料子更衬托得他素手纤长,养眼,但夜九婴不吃这套。加上地方也不太对劲……而这剑修还不自知,攥的死紧。
太冒犯了,就冲刚刚那含着怒吼和这如冰的气质,要不是夜九婴动不了,下一秒晴云便会飞出十米远。
敏锐察觉到杀气的晴云仰头同夜九婴亮相对视个正着。好歹算是过命的兄弟,茫然的晴云眼神充满了无害。
夜九婴不收敛那层冰冷,只是轻轻垂下了眼睛。晴云这才顺着视线往下看。衣料已经出现了极其明显的褶皱,黑白交错,身位也随之越发明显的相近。
晴云赶忙收手,退开些许才直起身子,他赶忙正色道。
“方才事出紧急,想来微妙也算共生死,你不会介意吧。“
晴云说的正气凛然,他确实是情急之下的对策,加上以皮相看得出来有那么几乖巧,确实也有几分可信,他缓了口气,荻花也随之散去。
夜九婴思索几分眼下的寒意夜随之散开几分,手下的长琴维持不住,琴弦猛然崩开一根,他面不改色挥手收回。
抬眼碰上晴云好奇的目光,皱了皱眉。咽下嘴里的血气。
“夜九婴,长琴修士,小门小派出身,不重要。“
“我不是问这个,刚刚你长久不动应该受了内伤,看看手。“
感受着这种近乎冷淡到了疏离的态度,晴云自知对于这种人直说反而是最好的交谈方式。
也算是上辈子积攒的一些心得。
“无论剑琴,手都很重要不是吗?虽然你坑了哥一下,但我不在乎。“
看那少年琴路的范围招式完全就是惹所有人。既然不是针对谁。念在方才挡伤的情分上,晴云在难免多出些许耐心来。
晴云自顾自去牵少年的手,显得分外熟络。一旁的李沧浪已经放弃了说话,站在一旁更像是等待。
晴云总是有些自来熟的,上辈子牵过的手不知凡几,不论是当医生治病,还是修炼情道。那都太多了,从力度的轻柔到掌心的温度,只要晴云愿意。就能无微不至。
甚至到现在晴云沿用了这个习惯。当晴云去牵夜九婴的手时,他刚执过剑,掌心正逐渐温热起来,夜九婴失血,手指甚是冰凉。
夜九婴回神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在别人手里。掌心新伤正缓慢流着血,一双纤细素手便在交错的伤痕中显得分外可怖。
而这双手的主人很快将手抽了回去。
夜九婴:“不劳你费心了。我的手不会因为弹两下琴就报废。”
晴云:“我是想给你把个脉,你伤的不轻。而且现在还不算安全。”
固执,真是固执。晴云尽可能缓下语气,放在之前哪有他求别人看脉的道理。但现在明显他和李沧浪战力不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得治。
夜九婴难得抬眼看了晴云一眼。晴云要比他高一些,逆着光看却瞧不出什么压迫感来,眉眼舒展,嘴角微翘,连同语调都很讨巧。
晴云温和道:“相信我,我是药师。”
夜九婴没来由的嗤笑一声,这还是他一夜以来脸上第一次有了别的表情,也许见了血水的缘故在,笑容就显现出几丝凄厉来。
就在晴云以为救治有望时,夜九婴才淡淡开口:“我为何要信你,若不是你对周围诡异的情景反应还不算迟钝,我当真以为你只会拿着那破细剑装乖卖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