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四下再没人敢多说话,只听到有人啧了两声。
晴云很自然地站在了顾长云身边,他本就高挑,但散下马尾终归矮下去一截,气势也跟着弱了一档。两人肩并肩,晴云很熟稔以胳膊肘顶了顶前人的腰。
晴云轻声:“我劝你不要这么冷漠无情,和我好,有大大的好处。”
“不在乎,谁要和你好了,我们根本不熟。”
“我叫晴云,万剑宗的大师兄,琅韵剑仙名下的那个,现在很熟了吧。”
顾长云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量:“你别攀亲不成就搞笑,虽然真的很好笑。”
即便二人并排着走,晴云始终有些跟不上顾长云,顾长云也没等人的意思,更没搭理身后的晴云,收好剑锋自觉在最前面带路。
晴云的耐心也没那么好了,低呵道:“顾承意!”
顾长云沉着脸,没再说话而是扭头低低瞥了晴云一眼,他们与跟随的弟子们尚且有一段距离,在到达安全地界前没有人停下脚步。
“……”
晴云心中总是感觉一些浮躁,见到故人,始终有点沉不下气,因为太熟络再到陌生总归有些不习惯。
他和顾长云就这么并行着干瞪眼,谁也没再多开口。许是真的缺了一点士气,晴云渐渐把那点浮动又压了下去,他与顾长云虽说行过婚,拜过礼,抛开这些也是过命的兄弟。但现在毕竟也不熟,不能怪他……
当年晴云以药师之名闯荡修真界,三针定死生。顾长云顶着两方人的真枪剑决,生生被打到不能自理也要去昆仑极颠求娶晴云,也是那时候说了表字。后来凌云阁散了,顾长云在大小消息传言中飞升不在世,晴云出了名也转了性,半疯半癫把医价升了又升,聘礼更是一夜天价,仍然挡不住有人来,只是求爱与否,再也没人为他再闯极颠——顾长云若在,他晴云至少仍有真心可交。
可他晴云现在不得不用点真心做赌注——结亲,然后被杀,才能升修,然后才能……
“你从哪儿知道的,我的表字。”
是顾长云先开了口,两人的并行随着路程逐渐变得疏远,晴云被断了思绪,抬眼对视,二人中间似有一层不透的墙,顾长云眼神如冰,晴云面色如水。
晴云嬉笑着说:“当然——是你亲口告诉我……”
顾长云即刻打断:“无所谓渠道,再叫断舌,我不怕得罪万剑宗。”
桃夭已经拽上了夜九婴的衣角,他们相处的还算不错,不过也仅限于拽着衣角,见晴云回来,桃夭一把松手往晴云那边跑:“晴哥哥!”
晴云捏了捏桃夭的脸,倒也觉得颇有意趣。
他求的人从来求不到,他不求的人倒尽数不引自来了。
当年求琅韵,求过北明星,这次求顾长云。晴云砸吧了一下嘴,顾长云算是刚认识就算了,琅韵当年可是他师尊,北明星是亲师妹,干嘛也和顾长云一眼冷个脸。
而先前求他的人呢,无论价多高总是络绎不绝的来,无所谓图医图道。
晴云虽不后悔,但多少觉得有点委屈,心不在焉把桃夭的脸揉的团团圆圆,小女孩嗯嗯呜呜。夜九婴有些看不下去,温声道:“你别仗着她亲近你就乱捏。”
晴云懒懒回应:“知道了…”转而又把桃夭放下去推了推:“哥哥不是有意的,有人疼你,你先去跟着夜小叔吧。”
顿了顿又笑着说:“别怕他呀,他抱过你。”
小桃夭终归年纪小些,晴云的阴郁终究让小姑娘后腿了几步,夜九婴一垂手,便挡住她将要摔倒的身形。实在不怪小桃夭不亲夜九婴,他就那么在一副那儿自顾自的样,面上没什么表情,不多接触是个冷人。
桃夭颤颤重新抓上了夜九婴的衣角,怯怯喊了一句夜小叔,夜九婴轻轻嗯了一声。
顾长云虽然有心,但他一向不爱掺和别人的事,一来麻烦的很,其次是容易惹祸上身。因此他只当他的云阁少主,领队一般走在最前,扬声道:“快走吧,出去再说。”
阵法覆盖了整个平阳,正如晴云来时的那条山路,只是由于破损,也有光渗了进来,一路蜿蜒崎岖。
等到了平阳正街,依然是一副寂静模样,而他们推开的哪几家门楼,依然大敞。奇艳的花景在明晰真相之后便会变得异常讽刺,桃夭明显往后缩了缩。
桃夭和陈宝儿的存活在平阳镇多年的繁荣下显然只是侥幸。而这种事究竟交于谁去评判,晴云也不好抉择,本来可以问问祁阮,但风雪剑卧病垂危想必在他困在这里的几天已经传开了。
夜九婴像是有感,到了店门握住了桃夭的手,又蒙上了她的眼睛。她毕竟还小,同类受摧残多少是个刺激,晴云落下后一直同夜九婴并肩,此时他没有嬉闹的心情,正视顾长云背影,视线余光扫到了这一幕,又别开了眼。
店里这些已经发僵的花束,铁定是救不回来了。它们的别称叫永生,却难免有些无生气的可笑,留着最后微末的一口气带着他们去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