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制灯的技巧是我自己学来的,但习书作画的本事却是师尊教的,别看师尊脾气不好,但他其实很有文采的。”晴云终于把墨研好,同靖羽坐到一道,继续说道:“你别不信,可惜宗门没有洒金的墨汁。”
“师尊倒是没有告诉我他还会这些,不过也侧面证明了一个道理。”靖羽单手托脸,歪头做出冥想状:“再好的文采,都拯救不了说话的习惯。”
“……”
晴云和靖羽难得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不约而同看向紧闭的殿口,难得有一道是俩人没有争执的。
而很多问题,晴云近乎不用想都知道琅韵的回答,而靖羽的眼神则是夹杂着些许复杂。
晴云找了一块空白纸页开始书写:“澜风伏雨,秋夜绵长。”
“你在写什么,怎么丑的和道士画符一样。”靖羽好奇道。
虽然晴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静坐时总想起这话。端详了半天,横折勾漂亮的很,虽算不上秀丽,却也谈不上丑。
靖羽瞪眼。
“靖羽,你别是个大文盲。”
靖羽脸红,高傲的仰头辩驳:“呵,本少爷只是不认识中原字而已!给你看我族的文字,你也一样看不明白,少挑衅我。“
晴云正要笑他,结界便先一步散了,先前尘封的殿门也随之打开,琅韵换了一身衣装,许是刚刚睡醒,脸上还泛着些许薄粉,漫天雪色中仰头吐出一层薄雾。
他休息好了,看着心情也不错,晴云恭恭敬敬喊了一句老师,靖羽垂下的尾巴似乎复活一般又摇了起来。
“师尊,师兄他笑话我不识字。”靖羽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当即一幅撒娇模样往前凑。
“嗯,没事,毕竟我也会笑话,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徒弟。”琅韵说的随心,手却稳稳当当挡住了冲过来撒娇的靖羽,而他视线在晴云身上扫视一圈:“升修了?”
“是。”
“怎么感觉你好像又高了些。”
“长的快。”晴云仰头答道。
一仰头才发现,好像确实比走时又高了一些,只是琅韵发髻束高,将将持平,而再垂眼,他仍然系着那条抹额,只不过有些破旧了。
一向光鲜的剑仙长老何时戴过破旧衣饰。
琅韵没注意到晴云的目光,转身走到一旁已经铺好的纸页前,提笔酝墨,他还没忘记处罚中的制灯,而这要在年节前尽数补全。
在前世晴云当大师兄的时候也给琅韵制过,那一夜星火点点浮在方池之上,而晴云手艺也差的很,难得成灯却只配一个丑字,他们在僵持,尽管关系不会因为灯缓和,但最后还是琅韵先看不下去,用法术托着飞了半夜。
“文盲你过来。”这下他连弟子都不叫了,而刚才被挡开的靖羽这才凑过去。琅韵坐的笔直,眉眼间却难得没有不耐,而是一笔一划在铺好的纸上边说边讲。
晴云有些恍惚,这场面似曾相识,前世琅韵好像也是这般教他习字的,一笔一划,清秀隽永的印象也是那时刻下的。
教的内容是什么已经全然忘了,但他记得他写的都是聊以相思的小记。
晴云闭上了眼。
他不得不承认靖羽有一句话说得对——
这么好的师尊干嘛看破书啊,他可真该死。
而耳边正传来琅韵清蒸儒雅的声音:
“靖羽,人行大道,其实识字与否也许可以不那么重要,因为它只是一种的载体,口耳相传也是一种形式。但你要记得,短经残卷不可练,道听途说——不可信。”
“记得了,师尊。”
这一教,就从正午教到了傍晚。所谓长老犯法,与弟子同罪,晴云帮衬自然也跟着写了不少,但他写惯了药方,字多了,很难顾及纸上认识不认识。
靖羽下手写了几个,直嘀咕中原字实在太难。
而那奇怪的符号连晴云都不敢恭维,忍不住道:“还挺有绘画天分。”
“晴云,以后你来教……”琅韵一句话卡在喉咙,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你给我临字帖!”
不过这些都还算和睦,至少比起晴云记忆深处的僵硬而言,他宁可多写几张字帖,但当然还是尽量不写比较好。
晴云拱手:“老师,这是你毁的灯,不然你自己写?”
琅韵:“临的字帖做灯怎么不行。”
而无人注意靖羽轻轻垂眼,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