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韵听到这里已经是无语至极,心道这白凤到底是没在人世多走过,还是生性本就如此单纯,怎得说出这种……不好定论的话。
他听了只觉得难受到心梗,代入晴云或者靖羽只想把他们大卸八块。
白凤咳了两声,继续说道:“酒后,他尽数说了些我听不大懂的话,记不清了,在收养他之前我便失去命火,偶尔有噩梦缠身,也愈发变得怕冷,半夜捏着几张湿乎乎的红纸往我手里塞,描金的笔墨写着我的名。有时我也愧疚,感觉自己做人似乎不大成功,比如忘记遮掩一下寿数和太超脱常理的武功。还有为什么家里从不置办柴米油盐。不过最大的失败还是贪了口好酒,误了学生的好终身。”
“不想听了。”琅韵这次是真的有点窝火。“我倒觉得你还挺心甘情愿去白给的。”
“这只是前情提要。”白凤颇为无辜:“还是说你尚未有过情缘。”
“很重要吗?我理论娴熟。”
白凤正色道:“需要理论吗?”
“你真是厉害。”
“好好,我说正事,望舒南下不久,我亦准备离世了,毕竟凤鸟只能是传言之中,而他们当世的国师却给他卜了一卦,我虽是神鸟却不擅此道。”
见琅韵面色已经黑如锅底,白凤全然不在意,继续说道:“那条卜辞原话我记不得,大意是说他要命陨南境,他不信卜,我却隐有忧心,往来书信时他便请我酒桌一叙,我……”
琅韵算是看明白了,白凤他脑子不清明,还老爱喝酒讲问题。李望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理所当然,白凤道:“我就来此长住了两年。”
“梧桐都已经长成了大树,他没有死,而他的战事也近了尾声。”
琅韵:“那卜辞约莫是不准……”
“准。”这次白凤没有说笑,提出了他的剑,逐渐用衣袍开始擦拭,等血迹抹净,寒芒中映出一对红穗。
“……你替他杀的。”
“不完全是,因为那个地界也有魔气。”白凤道:“我只是介入的早了一些。这是我的剑第一次开刃,有了第一便难推第二。”
“其实并没有下死手,凡仙不能涉红尘,但死与不死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拨弄了那条线,那整条盘错的线团都会乱。祥鸟或者杀神虚名而已。”白凤说:“归墟是轮回的尽头,是终末和伊始,可我不能带所有人都过去。”
“我也不想继续轮回了,从遗忘到再经历,漫长又重复的一生谁会麻木,会无所知,会无所求,你说你是睡莲,其实也惹我艳羡你的随性。”
琅韵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论你信那个也好,我如你一般坚信自己的路。学无穷尽,路无穷尽,而我有尽。杀人同杀魔不同也相似,只不过人尚且能够被区分一个善恶,而魔却尽数归为该被荡平的一类,我这种生来就是半仙的魔种也会迷惘的。”
说着茫然的事,白凤的剑却愈发明亮,分明是有了最后的决断。
“或可也是个异类,反倒没有你看得清,我没有老师,也不知何为正确,但若要我撇下不管,又总有些于心不忍。就如这棵梧桐一般,那年我刚给了望舒种子,他就泡了酒水,说我的随我定然爱喝的。”
“果不其然,种子其实被泡死了,我便头一次担了业让这种子发了芽,只怕这孩子再掉泪。摊上大不省心的学生,也许就再难成道。”
琅韵:“……你撒开我。”
“怎么?”白凤动也没动,那块布料已然发皱,但他依然颇有兴致。
“真假参半,大差不差。但你好似完全不爱听啊,还是还有疑问,我不介意再多说两句。”
琅韵没吭声,过了很久,忽然道:“若不是乱世,你们俩也许是绝配。”
“为什么要这样说?”
琅韵笑道:“一个死鸭子嘴硬,一个脸皮赛比城墙,合适。”
无奈鸭子不是真死鸭子,城墙厚的脸皮还得御敌。院中窸窸窣窣是风吹过的声响,还混着几声战鼓轰鸣,而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有人怒喊道:“少将军,将军说了,你要是赢了就不罚你在偷吃贡品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