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魂不齐。”夜沁雅摇头道:“这样既没办法往生,也不知道究竟失了什么东西,只能时常昏睡着,如若不是你身上有魄香,约莫还要睡上好些时辰。”
晴云原本还在琢磨怎么询问,谁知夜沁雅倒先交代了个清楚。
人的三魂,人魂为命魂,天魂主慧,地魂为七魄。命魂在人死时便会散去,在轮回才会重聚,其余二魄主掌忆与体,以保渡黄泉,他这才知道原来三魂不齐也无法往生。
晴云听进心里,嘴上却道:“将军都被归为躁狂红鬼了。”
夜沁雅笑道:“不妨事,这些阴差也不会真的死,他们只是散了不日就会重聚。我以为犹在梦中,瑞鸟才马上就要来了。”
“剑仙白凤。”晴云道:“将军没有忘。”
“……重伤的副官,亡故的兵士,我的人生阅历很完整,所以才不知究竟丢了什么东西。”
晴云心念一动,问道:“那将军还记得夜玄吗?”
“嗯?看来你我生前确实缘分不浅,不过我儿应当尚未出世罢。原先此名所寓他能无所拘束,现在看来倒有些天煞孤星。”
此时夜沁雅并无所伤,应答如流,全然不像一个魂魄有缺之人。
不,也许也是有伤的,至少夜沁雅在作为鬼时候能察觉到他天魂有缺,只是晴云原先以为是地魂有恙,却不料结果竟是这样。
“你又为何走了反路?是心有所缺?行有所滞?我看你初时蒙了眼,为地府所不容吗?”一旦不谈往事,夜沁雅的晦暗便会一扫即过,面容舒开,嘴角有一道浅弧,让人放松。
对上这样的人,晴云下意识觉得亲和。
可惜这个问题他又无从回答,本来就是意外所致,可更像是一场未得全貌的算计。
他自己尚未弄明白。
这和阅历无关,和年纪无关。这是民间地府,是人的死生之地,道法自然说破天是讲求顺应,晴云觉得现在很有差池。
若有人想救他,可能都无从下手。
晴云喃喃道:“或许吧。”又改口说:“还是更好奇将军的魔气从何而来,不像这种地界该有的东西。”
夜沁雅一只手抚上额头,没再说话,而是转身伏在了香案上。
“将军怎么了?”
“可我已经有些发困了。”
“那还请将军长话短说。”
夜沁雅眼睛微闭,语调一扬:“从何说起,战败身死?黄泉路上有鸡鸣狗叫,也听过野鬼凄清,阎罗殿直通十八地狱,你且走过,然后我想想,以后便记不起了。”
他说话已经颠三倒四,硬持着些操守,眼神逐渐迷离,鬼的面色有些惨白,却在这样的神情下隐约看出红润,未束发便显得慵懒,而瞳孔又肉眼可见变得赤红。
晴云不得不全神贯注,好在雅卷尚在手边。
这样的神色,近乎同在夜九婴面前提仇人一模一样。
“等等!”
晴云似乎就在这一闪即逝的念头里抓到了一个关窍,而这个关窍又可以解释大多数问题,但现在这个关窍的佐证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入睡。
回应他的,是他自己的回音。
没带针,也没有触觉。
他只能上前去推夜沁雅,好似这样就能让他醒过来,
然而男人只是把头歪向一边,先前消散的魔气又重新聚拢,锁链的响动由远及近,再向上一提,夜沁雅便被横吊在了香案中间。
再想靠近,夜沁雅已被拉远,当他伸手时视野也晦暗下去,锁链不知所踪,晴云的手里正托着薄本,最后所望的还是那抹唇边浅笑。
“喂,你…我的抹额掉了。”陡然另一只手压上他的肩膀,而原先的布条又被重新系回。
谢三川抽回长枪,轻甩两下又变回笔墨,淡淡在晴云手中的薄本上勾了两笔。
“只有不成大道的修士死后才会与凡人无二,柔弱的你接我一枪绰绰有余。”
晴云仰起头,最终在视线未明的声源处望去。
“差爷,你什么成分。”
谢三川又道:“我手中的名册,出现显示查有此人,勾抹代表已经接收,除名是已入轮回。”
“但他的名字,一直划不掉。”
晴云皱眉道:“因为魔气还是本身魂魄不全?”
“这和修行无关,魂魄么,损坏的再厉害也不会影响归处。能走到这里,是已经受过了阎王审判已经无误的魂。”
“可你看他混乱癫狂又不能消却,自我接手之前,他便一直游离在弱水之畔渡不过来。”
谢三川笔尖一顿 ,转而一句轻笑一声,勾画的声音便又更大了些。
“我在未细看你之前也划过你。”
照谢三川的说法,夜沁雅的魂魄收容出了问题,而晴云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