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拘泥于世俗的善恶,仅仅行善是俗人口中的仁义之人。天地以万物为刍狗,你早就明白。”
他缓了缓,继续道。
“你做的这些,于众人之口的确实不公平,可屠刀已经拿的久了,便是长在了肉里,真的想放下便是抽筋拔骨,也没有那么轻巧,有没有妄念,你不妨往前走去看一看。”
又是看一看,到底看什么,晴云像是陷入了泥潭,阵阵木鱼才能让他提起神智,喉咙像是呛了水隐隐有些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两人都没有说话,而其中一个慢悠悠的往晴云方向走了过来,这才看清是一个青丝翠袍的男人,有一双澄澈的眼。
二人隔着遥远,只得遥遥相望。
是前世吗?
晴云想,这无疑就是他自己没错,他的梦也总是如此混沌。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仅仅对一个和尚没有恶感,倒不是原谅佛修,而是只有这个和尚发自内心的宽慰他。
哪怕是梦里念他最烦的经,哪怕两人根本没有见过。
前世他厌恶佛修,是因为他们栽赃嫁祸,逼他承认从没做过的事,挑拨离间,闲言碎语,高门的长老问也不问就把他抽的半死,连琅韵最后也不信他。
现在这位松松大师也是一直置他于死地,近乎历史的重演一时到让他有些百感交集。
晴云都身形逐渐被白骨埋没,不多时,他也会全然散去,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等待下一个失足的魂魄,撕咬殆尽。
而远处那个自己还在大喊,有些聒噪,或许也是一种自救,可是他自己已经无心去听了,他忽然有些颓唐,如果算天降横祸,哪里能阻止的了吗?说不定没有他,还会有人过得更好。
也许是太过不稳,有细细碎碎的风把话传了过来。
“如果你死的这么轻易,爱你的人……他也太可怜了。”
最后一声沉重的叹息。
爱我的人?
很难说啊。
他已经……有女儿了啊……
此时悲悯的佛者正长出了一口气,佛光普渡,近处的魂灵晶莹圆合,飘飘忽忽伴他而行,而远处则是森森白骨,直坠深渊。
再看手上已经干干净净再无红绳的踪影,他重新撑起竹筏,漂浪在长河之上。
下一刻,自水底莹出一道炫目火光,一束火光直冲天际,生生蒸腾出一层气浪。魂灵嘶吼带起河流鼓动,层层水花自中心荡涤开来。
晴云自河底冲出,一把红剑鲜红浴血。可他却收剑在后,只以掌法凝指直吉佛者额心。
“松松大师啊,你是……攻心的法门。”
佛者闻言抬头,在火光中咪起了眼,薄唇微抿,似乎有些惊愣。
“从进佛寺开始,我就该知道的,你并不是看见了我具体的因果,而是能衡量我背负的业力。”
“一般人根本无法衡量,唯有——司掌魂魄的神官。你那些奇怪的规矩,只是为了衡量的精准。”
红云满卷,一处烧焦的布料落在竹筏边界。晴云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眼底却盖不住怒气。
那是满天的残阳火色。
多情道也是实实在在修心的道统。既然修心,那么提剑反而不适。火色流光流于指尖,而后晴云剑气偏挪,偏开面门直击竹筏。
“但你错算了,既是算计,那我不是任人摆布的那类人,单论修为确实远低于你,可论魂灵,我有的是技巧和手段。”
真气里的冲击,灵流的蚕食,竹筏瞬间被冲成飘零的竹棍,佛着跃至其中一根,长鞭重新握在手中。
飘零火光中,他目光灼灼:“你猜对了一半。”
一半……?一半!
他猛然想起安阳寒瑞笑闹般的说出他的前世,如果自己的身份是司九婴,那么本人来了,他的身份又能是谁。
他们……目标从来没变过!
晴云突然理解了那条抹额,他早知道不是助力,原来还有蒙蔽,本就不合理的身份互换,现在更是殒命的祸端。
原来……是算盘一开始就没有打在他身上,只是他平白插了一道,所以才会施以援手。
而这一切还是建立在必然为了他下来基础上。
可一旦来了,必然无路可退。
“贫僧所看的确实不是你,业力的天秤只会偏向重的一边,很不幸,是你。”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要把人逼到魂飞魄散。
他们之中,一个是竹马,一个是故交。又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仇怨。
几许沉默,晴云的脸骤然沉了下来:“所以即便弄错也不放过——最后还是要他来,对吗?”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