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处开始,主角便换成了收留难民而出兵的将军。”晴云喃喃道:“人同魔争,十战有一胜已经不易。偏偏因为这些,那位将军就被打成了叛军,跟着他的那些人一部分坑杀,另一部分驱逐出境。”
晴云喉结滚动,他几乎是笑着说:“你看……多荒谬啊。”
司九婴的眼眸似乎有了些神,但依旧空寂,定定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表示。又像是无情的拒绝。
可晴云唇齿开合,丝毫不知疲倦,自言自语还日日如此。
说到最后,他也累了,耸着头不甘心。
“九婴,你总要让我回家吧。”
晴云仰着头,眼眶确是润泽的,他独独说到这里没有笑。前世他走的果决,终究是失约,没有回去。如此说来也不算谎话。
如今他缓慢地,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过去,便有种坚定道固执的执着。
他说:“大人……”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喘息声,叫喊声。晴云葛然回头,远望去田野间有一袭粉衣窜动,正急急忙忙的朝溪边跑来,直直冲着晴云的方位。
那是头一天遇到的姑娘巧儿。
“云……云哥儿!”
她跑的太急,怀里还抱着东西,说话本就听不清现在竟有些喘不上气。
晴云扭头看了看司九婴,忍不住眯起了眼。
虽然司九婴没有反应,但说到底能来到这里并不能说纯粹偶然,以安阳寒瑞操纵人心的法门,多半是为其他事的遮掩。
司九婴久违吐出一声极短的轻哼。
那姑娘走的进了,才看清楚她怀里抱着一盏灯。一盏在白日也能熊熊不灭的长灯。
是初时小孩抱着的那盏。
她直直撞进晴云怀里,晴云赶忙扶她一把,少女目光灼灼,咬着下唇道:“你们要不要跟我走,离开这里,这个村子没救了。”
晴云愣了一下,他轻轻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先是退了半步。那少女却没给他退的余地,幽幽看了村落一眼。
顺着她视线望去,村落的边境逐渐涌入了一团黑雾,随着月落渐渐有了先前的犬吠鸡鸣。或许是没有那盏灯的缘故,他们逐渐吞没了篱笆边缘,渗入其中。
“明明人都死绝还要像活人一样生活,要那些个执念有什么用,绣花做饭真是够了。”那少女冷着脸,眉间蹙起幽怨道:“我才不想伺候那个糟老头。”
晴云:“……”
这样狠厉的女子,全然不像初见那般沉默,而面对晴云与司九婴时又缓下心境。
“看来我还没被完全磨灭心智。”巧儿面露郁色:“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在我能记事起这里就存在,没有邻村,也没有别的地方,老村长告诉我们是外界战乱族长移居来的,本来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巧儿举着长灯,摇摇头道:“可是这里的人不会生长,作物吃不进肚子,我对我名义上的爹至今全无印象,我娘却时常挂念。”
“她说要等我长大些,学着绣花,学着做饭,绕好一方庖厨,还要嫁人生子,”巧儿抿了抿嘴:“可你来了之后好像很不一样,我的衣裙之下空空荡荡,可你确是踩在地上的。能吃的下去饭,也许我也不是个姑娘。”
“我以往的事都不记得,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这样的人只能是死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在灯火中敛了视线,“仔细看看,你同村长家常归的公子有些像。”
野狗狂吠中传出了几声哀嚎,淡蓝色荧光自下升起,逐渐越来越浓,自发凝成夕阳下的一道光带,是引路的冥火,如蝶翻飞。而火光中却逐渐飘出了一尾风筝,和孩童清脆的哭声。
顿了顿,晴云赶忙把二人拉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我见过和这个一样的风筝,只不过那时候抱着它的不是这个小孩。”晴云面色沉了下去,雅卷映出飒飒火光,“也是在火场里,也是一样的引渡。”
而同临江操纵不同,他们死后就能清明自由。可莹蓝色光带中,末尾浸上了几丝黑气,黑气盘缠,引得雅卷阵阵嗡鸣,它本就是剑意,只有遇到强敌振奋,但眼下必然不是什么强者。
而是,同类相食。
这里……怎么会有魔气!
往下看一眼,肥沃绿野已经沦为一片暗色,残阳在鸡鸣中更似泣血,陨落后大地中涌现裂痕,金红液体肆意流淌。居中的土地像一个场,把游魂圈养的牧场。
忽然听到耳侧传来一阵鸣铃,有薄扇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