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头,目光凝注在那块匾额上,“月幽苑的匾额,乃是我们公子亲手所题,那‘月幽’二字,是以甲骨文的书法撰写而成。当时公子曾以此考验我们,众人皆莫能识得此二字。倒是姑娘聪慧,竟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
林玥姗淡淡笑道:“公子谬赞了!玥姗缘因曾跟着书院的先生学过甲骨文字,方才识得此二字。”
昔日,尹煜宁不知从何处寻得几件殷商时期的龟甲,便拉着她一道探究龟甲上文字的深意。甲上便有月、幽二字。
那时,关于幽字的释义,两人还有过一番争论。
尹煜宁坚信,幽字底部为山,山峦之中藏有奥秘,象征着隐匿之意。而她却觉得,幽字下面是火,火焰之上承载着微弱之光,代表着细微之火的意思。
二人各执一词,便拉着庄先生理论。庄先生倒好,捋着胡须笑道:“都有理!都有理!”
“哦?姑娘师从哪位大儒名士?竟还教授甲骨文字?”亦朗望向她,目光直直。
她嗤嗤一笑道:“公子说笑了,庄先生虽在盛京城内为官数载,却非大儒名士。不过,他在百里府倒是名声斐然。”
“百里府?”亦朗不禁一愣,脱口而出。
莫非眼前女子,就是那日公子让他所寻之人?怪不得,公子今日归来,对寻人之事只字未提。
“姑娘竟出自百里府。”他话中藏话,怔怔笑道。
林玥珊只觉惑然,却并未深究其意。
转眼五日,已至中秋,解忧山庄突然热闹起来。
解忧公子自那日后,便不见踪影,独留她一人在月幽苑无所事事。
“公子带回来的女子就住这里吗?”
“嘘,你轻点,不要惊扰了姑娘!”
“瞧你那样!公子还会将我吃了不成。”
一女子声音徒然而起,打破了庭院原本的沉闷。
林玥珊站了起来,方一起身,便看到亦朗带着一位身穿鹅黄厚缎的女子朝她走来。
“林姑娘。”亦朗轻轻声唤道,“今日中秋佳节,山庄备了筵席,公子让我邀您一同前往。”
“是你!”
林玥珊正欲开口,却被女子惊呼声打断。
“你不是那日在晚香楼,死死拽住我们的那位姑娘吗?”女子问道。
在场二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声惊住,一时间不知发生何事,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林玥珊才回过神来,她说的是那日她混入晚香楼之事。
女子继续冷冷追问道,“你不是寻李家公子,想向他讨要诊金吗?为何出现在此处?”
亦朗急忙拦道:“什么李家公子?!林姑娘是公子带回来的贵客,隐月你别瞎说。”
“亦朗,她分明就是那日的女子!”隐月语声冷硬,决然不肯退让,“快说,你接近公子有何目的?”
匕首晃眼而过,抵在林玥珊颈上,刀口锋利无比,瞬间流下一道血痕。
痛意传来,林玥珊只静静望着她,淡然一笑,“抱歉!那日欺骗了姑娘。”
亦朗怔住,一时间不能相信。
“隐月,不要无礼,快把匕首收起来。”他疾步上前,探手扼住隐月手腕,她吃痛松开,“哐当”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林玥珊抽身而出,向后急退。怎料,身子蓦然凌空悬起,她落入温暖的怀抱……
这气息好熟悉。
急促的跳动从她胸口传来,她转眸看向身后,解忧公子正双手紧扣她的双臂,紧紧将她护在身前。
“公子——”众人猛然惊醒,脱口惊呼道。
待到站定,解忧公子目光扫过,停留在林玥珊脖颈处,冷哼出声,“隐月这是对我心怀不满?”
隐月冷冷瞪他,未再言语。
“公子,隐月不敢!”亦朗心下发寒,拉着她俯身跪下,慌忙解释道。
解忧公子黑着脸,目光森然。
半晌过后,隐月霍然抬头,咬了咬唇,定定望向他,刹那间,水雾蒙上双眼。
“公子为何护她!”
“隐月!”亦朗惊呼出声,正欲说话,却被解忧公子眼神制下。
“你恶意伤人,倒是有礼了?”解忧公子冷冷笑道。
“公子明知她有问题,却将她强行带入山庄,这不是护又是如何!”隐月咬牙,继续道。
解忧公子脸色剧变。
一时间,竹声潇潇。
亦朗心底顿时一凉,脸色凝重道:“公子,隐月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公子恕罪!”
解忧公子双眼微闭,一字一句道:“还不带她下去!”
语声未落,亦朗拉着满脸不情愿的隐月离开,独留林玥姗立于原地不知所措。
天地间只余他二人。
“我方才并非护你。”他蓦然道。
她抬眸,心中一窒,竟忘了呼吸。
“我知你心中所图,才带你来解忧山庄。你我不过同路,你想利用我,我亦想利用你。于我而言,你心中有恨,一心只为复仇,是一枚绝佳的棋子。今日我允诺你,定会助你复仇,解你心忧。但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恪守棋子的本分。隐月是我请来为你传授技艺的老师,从明日起,你便开始跟着她学习吧!”
一番话,如雷贯耳,让她愕然。
她不过是颗棋子罢了,又有何资格让他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