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明了了一切。
卖身契和账本此时还在她的手里,但尚容言之凿凿不似有伪。唯一的可能便是尚容派人模仿自己抄录了一份,而他便被迷惑中了她的计谋,成了瓮中之鳖。
而此时尚容越是示弱,永嘉帝便越是震怒,无人胆敢为他说话。他本想给尚容点颜色,如今却把自己将死了。
尚徽正在气头上,见齐敬按捺不住说漏了嘴便更为暴怒:“来人!给朕将齐敬押入地牢,明日问斩!”
“陛下饶命啊陛下!”齐敬连连叩首,被人拖着带出了梅兰轩。
尚徽侧目望见一旁脸色煞白,眼眸泛红的女儿,心中顿时泛起一阵不忍。他走到尚容身前,缓缓开口道:“从围场出事到现在这般闹剧,真是难为你了。”
尚容抬手拭干泪痕,手指微微发颤更显几分楚楚可人,轻声道:“容儿不委屈,只是自容儿发觉淑妃娘娘一事后心中便多有愧疚,娘娘从前待我不薄,她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此话顿时让尚徽联想到淑妃一事,再回想方才齐敬的所作所为,眸色一沉。
尚徽比任何人都清楚勇宁侯齐远曾受受淑妃恩惠,而今尚容查明淑妃谋害皇嗣一事,淑妃被赐死,尚容又频频出事,可见勇宁侯对此怀恨在心。
若只是单纯对尚容不利他或许还不会太过上心,只是赐死淑妃是他的命令,勇宁侯如此反应便是不服他的命令,不尊君主,心怀异心。既如此,勇宁侯便不能留。
“传朕执意,齐敬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勇宁侯齐远教子无方,不堪为臣,念其昔日征战有功留其性命,即日交出兵权,夺去爵位,贬为庶民,勇宁侯府男丁女眷集体流放琼州,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回京!”
“摆驾回宫!”
“恭送父皇!”
“恭送陛下!”
魏修洵起身走到尚容身旁,嘴角微噙,玩味地笑了笑:“殿下好手段,这出戏果真精彩。”
魏修洵把玩着手中的双面泥金扇,踱步道:“看来殿下早就知晓陛下今日行踪,若非陛下亲眼所见,最多也就是失了个世子,勇宁侯府还不至于失势。”
“只是今日一过,勇宁侯这三个字便只会成为传说。”魏修洵勾了勾唇。
尚容顿时全无方才泪眼朦胧的模样,她拭干了泪痕,目视前方,嘴角轻蔑:“说来可笑,重臣犯了再大的罪名都可能会受到宽容,但若是触及了帝王的逆鳞,那便是无解。”
魏修洵见她自然垂落的右手此时微微攥紧,双手抱胸挑逗道:“那殿下此时可是在玩弄人心?”
尚容微微出神,良久思绪回笼:“人若犯我我必犯之,要想做成本宫想做的事,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便不能被人玩弄。”
魏修洵望着面前神色奕奕的尚容,思绪渐动,薄唇微启:“殿下很像我记忆里的一位故人。”
尚容抬眸:“故人?”
魏修洵缓缓颔首,目光落在尚容身上不曾移开,桃花眼深处似有微波浮动,泛起一阵涟漪。
“有一段时间她曾走错了路,可我始终相信她会回头。”
“等她回头的时候便会发现有人在她身后。”
尚容不懂他说的话,可她却总觉得这一日魏修洵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许不同。只是这种情绪她说不清道不明,思索片刻便也不曾放在心上。
而后,尚容派人记录梅兰轩上下被砸坏的物品,并及时采购了新的换上。第二日梅兰轩再次开张营业,顾客接踵而至,几乎将梅兰轩的门槛踏破,很快就弥补了前一日的损失。
等到忙完梅兰轩的事,尚容便回了琼华宫。
尚容倚在太师椅上用膳,便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宫女低头小步走到尚容面前。
“何事?”尚容搁下碗筷,抬眸道。
“回殿下,纪阳薛知州夫人邵氏求见。”
邵氏……那是母后母族的姓氏。莫非是姨母?尚容微微愣住,很快回过神来:“快请!”
在尚容前世的记忆里,姨母实与一寒门出身的文人两情相悦,届时纵然母后已崩世,邵氏一族不如往日昌盛,却也算得上名门,外祖母最初并不愿意女儿低嫁,后来姨母多次劝说,姨夫也几次登门,外祖母才同意二人修成正果。
尚容记得她的这位姨夫才华斐然,却多次科举不中,在她和亲匈奴的前一年,才终于高中探花,入京之后却不受重用,只得了一个九品芝麻官,下配到纪阳任职。
后来尚容身死,便与姨母姨夫再无交集。
“臣妇薛邵氏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尚容抬眸,见面前妇人弯腰欠身欲跪。她看上去三十五六的年纪,着一身软烟色葛麻长裙,长发盘髻,仅以一支素银发簪点缀。
“姨母是容儿的长辈,此般真是折煞容儿了,姨母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