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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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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外的上京,早朝结束,长长宫道上的浮尘一时间被朝官们行走时袍服的摆动惊扰。未出玄孔门,身后大殿中就似乎有人注视着,朝官们便是对今日所议有再多的畅诉欲,也老实本分地间隔行走。一个个或紫或绯或绿的身影端正庄重,像是一批木偶。

出了玄孔门,渐渐有人小声交谈;孟念池在道边微停拭去鬓角的汗水,正好遇上先前告病约一月的同知枢密院事方良。

方良步子放缓,在孟念池面前顿住,两臂缓缓抬起行礼;孟念池亦回礼,二人抬首对望,皆是克制的凝重之色。孟念池不动声色地侧身向外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方大人告病了一月,现下身体可还好?”

方良大病初愈面色仍有些苍白,话语间气力有虚,他瞥了一眼四周才答道:“多谢侍郎大人挂念了,方某无能,竟蹉跎了一月。”

“这一月是……”孟念池想感慨这一月发生了诸多事,但顾及隔墙有耳,话最终还是戛然而止。方良虽告病在家,但身为朝中要官,又岂非不知这一月来发生的事情?无非是有关武将任免迁擢、边关重将陆氏。

“这一月风是急了。”方良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叹了一口气。

枢密使林封、门下侍郎顾立与户部尚书杨引驰力举新将,三人本就是朝中重臣,其势错综复杂,一时间引得潮水往一处蜂拥而去。

“身戴幞头,有所不能,有所不及,”方良微微侧目看向孟念池,一双凌厉的眼锁着深意,“方某与侍郎大人所想的一致,如今关头,唯有鹰可守。”

他摇摇头,忽而又戏谑道:“只不过若是鹰反过来伤人了,那你我就是纵溺之罪了。”

“方大人此言差矣,”孟念池避开他探究的眼神,“我非纵鹰人,亦非捕鹰手。”

“既需良药医病,又惧用药伤身,您说方某是不是可笑?”

“既是为保身,两害相较取其轻。”

方良听了这话神色有片刻异样,紧缩的眉头跳了一下,孟念池隐约听见他似乎冷笑了一声,但等他回头,只听得方良轻飘飘一句“侍郎大人不愧为我朝贤良”。

刚出了未舜门,二人意外地看见了不远处一内侍姿态恭谨谦卑,正仔细听面前人吩咐着什么。

孟念池外跨几步与方良拉开距离来。

那前方的熟悉身影立在冬阳与宫墙框出的一片三角地带,一身素白的广袖博袍似静垂的鹤羽;即便是对着下人,那人言辞也必如涓涓泉水,于无形中予人不易阻绝的慰藉,并无声滋润着这牢笼中人压抑着的、甚至不被他们自己所察觉的心苗。

若有若无的檀香传来,孟念池走近发现那内侍如沐春风,身子越发得低了。

“肃王殿下。”

肃王赵观全闻声屏退了那内侍,目光在孟念池身上蜻蜓点水而过,向着方良微微点头示意:“方枢密大病一场,似乎大不如前了。”

方良微微一滞:“让殿下见笑了。”

赵观全却是捏了右掌看向了二人身后某处,似是入定。孟念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方才走来的宫道边卧着一只雀,两爪僵直,应是死了许久。

“冬雪凉薄磬声迟,山重重,难渡人间事。”待孟念池回头时,赵观全凝视的目光静如潭水。

“生老病死,看煞旁人。”

赵观全着重了“死”这个字,似无意的看了孟念池一眼。

宫殿重重叠叠似山,角梁上的脊兽奢侈地平安享有王朝气运百年。在这似走不到尽头的宫道上,人也不过是须臾岁月里的蝼蚁,无能见证很多个朝夕过后又将升起的旭日,只能在当下的裂缝里小心行走。

这短暂的思索不由得让孟念池有些怅惘,但萧瑟的寒风醒人,加之头上那顶沾了雪水变得沉重的直脚幞头所带来的桎梏感,他蓦地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疑虑。

世人都道肃王殿下佛性禅心,可他在折胶堕指的今日不动声色地引人伤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暴的诛心;将人推入苦海,当真是佛道吗?

孟念池垂眸,嘴角带了点笑意问道:“这些天……殿下似乎也未上朝?”

“身子不适,便在寺中修养参禅。只是每见有百姓前来点灯,倒让人想起易州无辜罹难的民来……”

“啊,还真是。”方良如梦初醒,出声附和。

雪无声地落下,不多时就会覆了那雀儿,除了饥肠辘辘的野猫,没人会在意。

*

伴着一声惊响,一支箭稳稳嵌入靶心,裴同衣在围观兵卒的叫好声中缓缓放下抓弓的左臂,视线在靶心上聚焦了一会儿才未尽兴地离开。

此时在啸潜营中的八千名骑兵均属翼威军右支,另有精锐两千人月余前随陆澄援驰莽州未归,据提前到营的报信兵传话,那两千精锐翌日将随大将军陆归明凯旋。

消息在易州城传开,引得低迷了好些天的百姓雀跃起来;在他们心里,翼威军和骠骑大将军陆归明像是某种定心丸,有他们在身边,才昭示着战事结束。

别府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陆归明身体抱恙这件事鲜为人知,众人的期盼中明明搅合着难以忽视的担忧和紧张,但还是得在前来道贺的百姓面前故作无事。

弥弥一大早起来随着府中众人清洗扫洒,平日里常见的几个仆从今日也都外出置备物什,府中本就不多的人手紧张起来,她一上午都没找到歇息的时候。

临近未时的时候,弥弥在穿廊静站歇息,不经意间撞见吉娘子从外面引了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留须男子进来,那人衣着寻常朴素,拎着一木箱,两人从偏门入府后径直去了齐温以的屋子。

谁病了?

弥弥正想着,就瞧见一个在这个时间不该出现在别府的人——裴同衣。

他跟在外出置办物什的五六个仆从后面进来,走在前面的仆从里有二人合力推一车木炭,年纪稍长者看见弥弥点头微笑致意,气喘吁吁地唤了声“阿弥”。

那五六人从弥弥身前经过,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的裴同衣也走了过来。弥弥下垂的双手下意识交叠在前,在要躬身的时候猛然定住。

裴同衣眼中有浓浓的暗示。

仆从们还没走远,弥弥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眼睛却不自主地溯到了眼角。裴同衣咳了一声,欲言又止,弥弥这下猛地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裴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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