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阿月是专门照看陆佑的女使,弥弥想起方才阿月对陆佑满心的在意,点点头道:“真好。”
陆佑又道:“月姐姐本名刘琴月,在府里有六年了,阿姐,她平日不爱说话,你可千万别嫌弃她。”他偏头看着阿月,双手又搂紧了些,“月姐姐是这府里手绣最好的人,她给我的帕子绣过小虎、糖饼,还有花——有一次帕子丢在小花园,蝴蝶都停在那上面了呢!”
“小郎君……”阿月局促,双颊浮红。
陆佑这时扭着身子就要下来,弥弥才发现他们已经置身小花园。毕竟是孩子,陆佑的注意力很快被引了去,绕着假山转了几圈,一屁股在池边坐下,盯着各色的鲤鱼渐渐入神。
弥弥与阿月相视一笑,各寻了阴凉处候着。
快至晌午,墙外嘈杂。
上京城每过午时一刻,行贩们便如雨后春笋般从各处涌上街头,派头大些的推个车,轱辘轱辘滚过东南西北的门户;简陋些的就背个篓或挑着担奔走吆喝,累了就在有铺面的食店门口蹭运气。行贩们对上京的每一条街道如数家珍,几乎无所不至,却又守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主动去高官显爵的门户前招摇。
不然若吃出了事,怕是谁也担待不起。
因此,途经仁化街的走贩卒夫们在安国侯府的门前都不约而同地收了声;在府里的弥弥听来,这好似对岸有人打水漂掷来的石子,初时还蹦跶几下,近前了就没入塘中。
“蜜饯果子——”贩夫声调昂扬,尾音悠悠颤颤;连叫了几次“蜜饯果子”,声音越来越近。弥弥看向陆佑,他仍沉浸在满池的潋滟,浑然不知外头的热闹。
吆喝声停止了,弥弥心想着那卖果子的人约莫正经过安国侯府;不料片刻后,贩夫的声音如滚雷炸开,近在咫尺:“蜜饯果子!卖蜜饯果子!一斤不过十文尔——”
弥弥攥住衣角,凝神侧耳。
“不过十文,咳咳,尔。”
是孟念池要面见她。
弥弥眼波流转,思索着这会儿该寻个什么由头出府,抬眸却见阿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眼神里带了些刺探,隐隐有将她剥开之意。
弥弥只迟疑一瞬,随即眉眼带笑看向陆佑,还未等她开口,阿月便轻声道:“小郎君体弱多病,夫人对他的吃食是格外上心的。”
她平静地又注视了弥弥片刻,不知在想什么,而后忽然招了陆佑过来:“小郎君,外边有人卖蜜饯果子。”
“阿娘不让我吃这些呀,”他诧异道,旋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
“月姐姐,你想要的话去买便是,若铜子不够了,我去找阿娘要些。”
阿月笑意盈盈,将陆佑轻轻环住,动作似囊括了春天所有的温柔:“奴先前抱小郎君有些累,今日还是算了吧。”
陆佑闻言小跑到弥弥跟前,仰起头:“阿姐……”弥弥正苦恼没有由头出府,自然顺势应下:“那奴便去买几个回来。”
*
弥弥在仁化街尽头追上了那卖蜜饯果子的贩夫。她掏出几枚铜钱,低声道:“小人张尔,特来买您的果子。”
那人一顶宽大的草帽压得奇低,二指往东指了指,声音郁沉:“小娘子往此方向走至第三个街口,大人在茶馆二楼等候。老夫且自西往东兜圈,小娘子把握好时间,两盏茶后至茶馆门前向我拿果子。回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老夫脚程快,你追了几个街头,故耽搁了些时间。”
此人思虑之周全,让弥弥不由得叹服,她微施一礼,便融入了往来的行人之中。走至第三个街口,果真瞧见一家茶馆,茶馆门口倚着一闲散的白衫小厮,弥弥走近了一看,这不是先生的随侍昌礼还能是谁?从前在宅中相见,昌礼总是箭袖长袍,一副居正崇礼的读书郎模样;此番重逢,在弥弥眼里倒生出些趣味。
昌礼认出弥弥,松了一口气,先是寒暄:“今日装扮有失礼节,让小娘子见笑了,”随后侧身以请,“小娘子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