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竹穿过人群回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沈清湘将手里的酒泼在了男人脸上说:“就你这样的人倒贴三万把屁股送给我,我都不带多看一眼的。穿着二流的假货,当着三流的人,说出口的都是些不能进耳朵的下流话。就你这样还想搭上上流社会的人?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要知道,沈清湘的本质永远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温柔绅士,他的本质就是恶劣的。
“你!”沈清湘的这一番话像是揭掉了男人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就连他身后的那两个兄弟都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情。
男人恼羞成怒提起了拳头,下一秒就将砸碎沈清湘那张极具迷惑性的面具。
但有人比他更快,那人在他出拳之前扼住了他的手腕。
沈清湘两眼弯弯一笑从楚竹大腿左侧的口袋里拿出了楚竹的工作证。
他拿着工作证在三人眼前来回晃荡:“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男朋友。我们今天只是来消遣的,不上班。识相的话就不要来招我,管好你自己的下半身。”说着把楚竹的工作证换到了左手,右手捏起男人的下巴,强迫被楚竹制服了的男人仰视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还是沈清湘更狠些,男人觉得自己的下颚骨快要被捏碎了,他的两个小弟此时也不知所踪。
他开始含糊地对着沈清湘胡乱吹嘘着好话,一直重复说着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楚竹一松开手人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狐假虎威还挺有一套啊!”楚竹调侃着,顺势在沈清湘旁边坐下。
“那不是多亏了楚队长的威慑力。”沈清湘反调侃了回去,边说着还边抓起台上一瓶已经开了封的酒。
酒瓶上精致的纹理和装饰用的金边钻石无不在宣扬着它的价值。
可沈清湘竟直接将其倒在了地毯上。
楚竹不大能理解沈清湘这一行为,毕竟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吧?但他应该也有他的理由。
果不其然,当所有晶莹的液体从瓶中涌出,完全隐匿于地毯中时,还未完全溶解的白色药片此刻在地毯上面无处遁形。
“这种小把戏我见得多了,如果我没有激怒他的话,他下一秒就应该跟我道歉,然后以退为进劝我喝迷酒。估计打定了这酒贵,我不可能白白倒掉。”说着,沈清湘的皮鞋用力地将那白色药片碾碎,然后对楚竹说:“来开酒,然后……”他伸手勾了勾楚竹的皮带,在他耳畔轻声说:“讨好我。”
楚竹惊愕不已,却也没有拍开沈清湘的手。
他看着楚竹的那副神情像是捉到老鼠的猫,在杀死猎物前的戏弄里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反应。
“不逗你了。”沈清湘收回手“既然酒上了那么多,坦白局玩不玩?”
楚竹:“行!规则是什么?”
沈清湘伸手拿起两个杯子,各往里面倒了一点酒晃了晃,就当是拿酒精给杯子消了毒。消毒之后又重新倒了两杯酒并将其中一杯移到楚竹面前缓缓道:“猜拳,赢的人可以选择自曝或提问,如果赢家自曝,输家也要说出自己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说不出来或者答不上来就自罚一杯。喝不动了就连喝三杯,游戏结束。怎么样?”
楚竹觉得蛮有意思的,欣然接受。
第一局沈清湘胜。他的问题是:“为什么要当警察?”
这个问题对于楚竹来说太简单了,他回答道:“因为我就老头就是警察,他和我妈是在一次案件里认识的,只不过他是拯救人质的警察,而我妈很不凑巧就是那个人质,就这样我妈和我爸在一起了。我五岁的时候听到这个故事还以为只有当警察才能娶老婆呢,就傻呵呵的下定决心要当警察。”
第一轮,两人都没有喝酒。
第二轮开始,这一次的赢家还是沈清湘。
他问:“在警局的日子里最难忘的是哪次任务?”
楚竹低头想了想:“我刚学会走路就开始跟我爸在警局里混了,最深刻的应该是我五岁的时候。”
楚竹:“那是在一家医院里,一个男人试图抢走一位产妇怀里的刚分娩不久的孩子,产妇大声反抗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见抢孩子不成,那个男人就持刀挟持了产妇,那一刻他的目标就不是孩子了,是活命,是逃脱牢狱之灾。他不让任何人靠近,可产妇一直哭着求围观的人群救救她的孩子。我爸就让我去了现场,我对那个男人说‘叔叔,我可以救下那个小孩吗?他那么小,没吃过棒棒糖呢。’那时候就很直白,那个孩子也挺乖的不哭不闹,男人低头看了眼产妇怀里的孩子有些动摇就让我抱走了。再然后……那个孩子被送去了福利院。”
楚竹的说法有些含蓄,但沈清湘明白——人质没有被救下来。
此时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重,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嘈杂的音乐被死亡隔绝在外……
“……最后,那个孩子怎么样?”沈清湘问。
“那孩子现在应该过得很好。那么大一点的娃娃,还没开始记事,没有那些复杂伤感的情绪,就像普通小孩一起长大,我觉得这样特别好。”楚竹叹了一口气,抛开了那些陈年旧事嚷着:“来来来,下一轮。我高低得赢你一次!”
第三轮楚竹赢了。
其实楚竹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虽然嘴上说着一定要赢一局,但其实只是有些争强好胜,毕竟这是个靠运气的游戏,总不能一直输吧?
最后楚竹问沈清湘:“我一直觉得法医才应该是那个最需要心理治疗的人,当初为什么又去学了心理呢?”
“虽然医者不能自医但会晕车的人也可以开车,这是两码事。我从小就对人的各种情绪表达比较敏感,简单来说,心理是天赋,法医是兴趣。”他说着喝下这场游戏的第一杯酒,“这轮算我的,继续。”
楚竹注意到沈清湘咽酒的时候紧紧皱了一下眉,好像不太喜欢喝酒的样子。
第四轮,楚竹胜。他对沈清湘提出了刚刚发现的问题:“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喝酒还来酒吧?”
沈清湘听到这个问题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其实有时候也不太理解自己的行为,他就是一个大型的矛盾杂合体,温柔与野性,严谨且随意,残破而顽强。
像是一盒蝶蛹,只能一个个,一层层地抽丝剥茧,才能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他。
他思考了一下,回复道:“我的确不喜欢喝酒,从正常角度来看,我仅仅只是不喜欢它那辛辣的口感而已,但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也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把酒和应酬关联在了一起。我清楚我自己本质上是讨厌应酬的。”说着他推了下眼镜,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过准确来说,那不算是耳朵。
楚竹这才发现沈清湘的耳朵前有一颗小小的肉球,老一辈的人都说长“小耳朵”的孩子有福相,生来就聪明。
沈清湘习惯性揉着自己的附耳继续自我分析道:“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喝酒还来酒吧。因为我觉得酒吧应该是大多数人眼中成年人休闲娱乐的场所,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是多数人之外的少数人时就会想方设法地趋于相同。”接着他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会好奇自己的酒量,疑心是不是自己喝得少而不喜欢喝。但我不能轻易摄入大量的酒精,第一点是因为我在沈丞身边一直有着完美人设,我不能在公众面前出糗。第二点,因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跟那帮人一起随时有可能上一秒喝醉,下一秒就让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