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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渐坠,余晖掠过整座圣府。
掠向花坞,映得棠梨生艳;掠至镜湖,映得水光潋滟;掠过各座殿宇,为红檐碧瓦渡上一层纤薄暖色。
落在武坛,将两道身影拖长。
武场擂台很高,远远看去像小山,台顶静而冷,若向下俯瞰,有种睥睨八方的感觉。
比起陈思源,张大勇年岁更长,身量更高,身形更魁梧,乍一看去,倒真有几分将军猛士风范。
此刻,他正威风凛凛地叫阵:“小子,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陈思源道:“八号。”
“真他爹是愣头青。”
张大勇唾口吐沫,道:
“老子出身横禹张氏。手中宝刀由深海矿心锻造,千机门大供奉亲自淬炼,名为狂澜,长三尺重百斤,战力全盛时挥刀,如有巨浪滔天。”
“我祖父执刀时期,曾劈断南珈雪峰,我父亲接手时,曾拿此刀斩杀数百海兽。”
张大勇洋洋得意:“就在两月前,祖父将刀传给我了。”
陈思源:“哦。”
张大勇眯眯眼:“没了?你就没有想说的话?”
陈思源:“没有。”
张大勇嗤道:“方才张口闭口奶奶说,跟在鹦鹉唱歌似的,现在倒成哑巴了,想来是被我的宝刀吓得不轻。”
陈思源摇头:“我奶奶不让我和傻子多说话。”
“找死!”
张大勇爆喝一声,随即竖眉倒目,拔步冲来,陈思源半寸未退,横刀迎接。
“锵!”
两柄利刃碰撞,火星四溅,铮铮响声钻入耳膜,如吼如雷如钟,环绕满场经久不息。
“哼!杂种倒是有几分本事。”
起初,张大勇心中自信满满,他调动了五成真元,本以为能半招压制对手,结果却被陈思源稳稳接住。
张大勇假作撤退,向左移动半步,忽又提刀冲击,陈思源反应极快,两手飞快换刀,左手高扬,锋刃直直破开对方来势。
“贱民真是难缠,再来!”
张大勇平刺斜撩,上截下削,招招都毫无狠辣无情,带有重重杀气。
陈思源却不慌忙,抬臂悬腕,将繁复招式全部格挡破解。面色不变,犹如赶牛进圈,赶鸭上架,
陈家刀谱简单,只薄薄几页,寥寥数字,通篇教育后辈子弟,在使用重刀时,切勿使太多花样耍太多花招。
这络腮胡拎着百斤刀器,每出半招,就要‘嚯嚯哈嘿!’。
对此,陈思源感到费解,但看络腮胡像猴子似的蹿跳,又觉得很好笑。
比赛很精彩,台下赌客们目光炯炯有神,从头到脚巡梭两人,生怕错过双方任何招式。
这时,有个修士道:“人人都说八号战力斐然,有宝傍身,能轻松干掉七号。我看非也非也啊。”
身旁伙伴道:“此话怎讲?”
那修士道:“八号全程咬牙切齿,看起来吃力,反倒七号从容不迫,面带微笑。”
伙伴道:“可七号完全不进攻,瞧着没有好胜心的样子啊。”
那修士思索一会儿,道:“我觉得是在等待时机……”
“你懂个屁!”张二勇斥道:“我大哥未用全力,等他调用全身修为,别说把人打倒,就是打死也轻而易举。”
被拆过十招后,张大勇怒极,却不再托大,他聚精凝气,运转全身真元,浑身威压瞬间升高。
“铛!”
张大勇再次挥刀而斩。
万里长空,烟云似锦,春日夕暮本蕴有无限温柔。
可伴随一声刀鸣,光景骤然扭曲,惊雷乍响,阴冷冷的风呼啸吹来,带有浓重咸腥气味,竖耳细听,可听见海兽嘶鸣怒吼。
飓风从四野合围,仿佛将整座高台卷到海岸,面前是汹涌的蓝色汪洋。
水潮波涛起伏,泼天浪花如有千钧重,一波波砸向陈思源。
“天啊,络腮胡催动了宝刀灵意。”
路苗恐慌道:“完了完了。”
陶晞道:“别担心,他能赢的。”
去年隆冬,九州海陆邸报根据境界、战绩等各方因素,评选了百大青年战力榜。
龙怀宣遥遥领先,络腮胡张大勇排在中间。
陈思源家在乡野,自然没上榜机会,可那日在枫雾城,连绵雨幕中,他与龙怀宣刀剑对峙,完全不逊于对方。
根据等量代换,陈思源必定绝杀络腮胡。
陶晞对好朋友信心十足,尽情挥舞手中灯牌:
“陈思源必必必胜!”
“必须得必,玛思特必的必!”
“陈思源是必胜客!”
“那他为何不出招?”路苗依旧担心,不解问道。
陶晞歪歪头,思索片刻,小小声说:“或许他是想看看大海。”
很多人生长在中原,打小有两愿望:去看雪,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