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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楼走廊悠长,两侧摆满花瓶和香炉,茉莉和沉檀的气味流泻,铺满长廊。
董卓然穿着锦衣华服,手托金玉盘,盘中置琉璃杯盏,杯中装醇香美酒,他站在其间,颇为得意洋洋。
为讨玄祖欢心,董卓然准备颇多,几乎搭进全部家底。
他认为:人没飞升成仙,就还是人,就有喜怒哀乐等诸多情感欲|望。
当然,渡劫期大佬也不例外。
关于食,他备足了极品灵茶和灵兽肉。关于睡,他花重金购入奇异美酒,闻之,醉生梦死,陷入幻境飘飘欲仙。关于财,他拿出多年积攒的至宝,璃璧琼珠,琳琅满目。关于色,他带进来二十位伶人,有男有女,身形玲珑有致,面容倾国倾城,还有把百灵鸟似的好嗓子。
都是男的,谁不知道谁啊。如此种种,他就不信那糟老头子能不动心!
有句话说得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星光不负赶路人。
望着窗外的广阔天空,望着浩瀚星河,董卓然胸有成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宏伟未来:被清虚玄祖相中,收做关门弟子,传授独家绝学,从而走向人生巅峰。
家中长辈对他赞不绝口,兄弟对他俯首称臣,族谱由他开始书写……
无数佳人投怀送抱,无数门派朝拜供礼。
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涕泗横流,排队跪在董府面前期盼他宽恕。
陶晞小畜生更是怕得瑟瑟发抖,红着眼圈,赤着脚踝,背负荆棘枝条,从极北群到水虹泽,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趴在自己脚边,哐哐磕头求饶。
董卓然满脸狰狞笑意:“小杂种,若你乖乖伸出舌头,给爷爷舔干净鞋底泥沙,爷爷就饶过你狗命。”
“舔啊,快点舔!”
“啧啧啧,你怎么还不舔?”
“再不动弹,爷爷拔掉你的舌头。”
再然后,耳边传来噼啪两声,震耳欲聋。
没人舔他的鞋,倒是有人扇他的脸。
董卓然捂脸睁眼,瞬间傻掉:“叔……叔父。”
董恒通:别叫我叔父,你是我叔父!哦,不,你是我爷爷!
想来,这蠢货应是境界不够,修为不扎实,受酒香影响,在青天白日,做起了春秋大美梦。
你做了大美梦,你是舒服了,你叔父我呢!
董恒通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你在此处讲的都是些……什么不堪话语。”
董卓然目光掠过叔父,掠过沈元良长老,看见他们身后立着一位老者,鸡皮鹤发,白眉白须,想来就是清虚尊者。
他懵逼过后,赶紧‘噗通’跪下,将准备的溢美言辞一股脑地全说出来:
“ 素来听闻玄祖风姿绝佳,百闻不如一见,玄祖果然是龙章凤姿,晚辈少时熟读您各种传奇事迹,对您的崇拜之情犹如滚滚江水,连绵不绝。此时此刻我只有一句话想说,玄祖,您就是我的神!所以,请玄祖给晚辈一个机会,让我侍奉您左右!”
寻常小辈在长辈面前出丑,早就认错领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蠢材竟还能面不改色,继续溜须拍马。
董恒通双目圆瞪,被气得不轻,此刻在识海中拜起八方道祖来,只求玄祖莫要动怒。
清虚果真没动怒,老人见过世间千奇百怪,千姿百态,像董卓然此种等级的奇葩,他只会觉得可笑。
当然,这般可笑的场景,他其实已经历许多次。
眼前景象虚实交错,仿佛回到约莫在二十多年前,或许是三十年前,他从山中出来,恰逢重阳佳节,宗内祭组,大部队祭完死人,又呼啦啦来拜活人。
他坐在高堂前,远方侄女外甥跪了满地,一求他护佑宗门,二求提携后辈。
年轻时,他不屑于依附董氏,从不听长辈训话,家族长老说他高傲自负,刚愎自用,大逆不道,咒骂他日后必遭五雷轰顶。
家中至亲好友纷纷战队,疏远他,排挤他,躲他如同躲瘟神,好似都开了天眼,看到他被雷劈死的惨状。
可惜风水终究轮流转,一道道雷劫过后,他脚踏风云,顺利结丹,此后是元婴,化身,合体,洞虚,大乘,再到渡劫。
说来有趣,他未遭到老天爷降下的五雷轰顶,先遭到了家人们五体投地。
他们正在跪他,拜他,求他。
遥遥望去,方才惊觉几十年如弹指,自己已有了好些曾孙玄孙。
声声祷告不断,听起来像盛夏吸食人血的蚊蝇,也像池塘边的青蛙。
清虚道人默默回忆着: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当时是怎么应付的来着?又是怎么把这帮人赶走的来着?
董卓然看老人不言语,而是认真地打量自己,只觉还有希望。
他心道:玄祖眼光高深,能见常人之不能见,此时必定在探寻我的天赋。
董卓然停止腰板,热切看向清虚。
面前老者轻笑一声,道:“滚。”
董卓然惊愕道:“玄祖,您……您刚才说什么?”
清虚又道:“滚得远些。”
随即挥出一道掌风,轻飘飘却有千钧重量,董卓然顺着风掉出窗外,直直摔落下去。
而后,清虚回身看沈元良和董恒通,一派温和:“你们俩准备怎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