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蹩脚的绣功,绿油油的青草,黄澄澄的太阳,左耳长,右耳短的兔子图案,滑稽笨拙得要死,像极了那个缝制它的大傻瓜。
陶晞。
残霞流光,林木深深,他练剑时腰间荷包不停晃,惹得他烦躁意乱,随手扯开远远丢掉。
砸在大榕树下老者的脚边,老人说他荷包有趣可爱,还说荷包里放着剥好的酥焦南瓜子,真是引人食指大动。
他当即猜出老者身份,立刻邀请老者品尝,一来二去,这才搭上了话。
荷包,陶晞绣的,瓜子,陶晞炒的。
陶晞,陶晞陶晞,又是陶晞!
难道这次没有他的帮衬,我就不行了吗!
难道少了这一块垫脚石,我就迈不出这一步了吗?
龙修墨捂住胸口,感觉心脏狂跳,像要炸开般难受。
“呦呵,喂喂喂,臭小子,你可别想着碰瓷,我在外经商多年,也会和三教九流的混不吝散修打交道,我可完全不吃你那套。”
董恒顺道:“该赔的钱,半分都不能少。”
说罢,他拿出算盘,飞快地扒拉起算珠。
*-* *-*
陶晞是被清脆的算珠碰撞声吵醒的。
迷糊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莲花并蒂床帐,然后是垂眸注视他的大哥哥,最后是大哥哥手里的红豆小酥饼和黑豆小酥饼。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明知故问:“是给我的吗?”
楚惊寒点头,端着盘子靠近,“本就是你的,从你房间拿的。”
“好巧,拿的是我最喜欢的两种点心。”陶晞眼睛弯成月牙儿。
楚惊寒:不是巧合,我日日见你吃的。
陶晞乐呵呵漱口吃酥饼,边吃边道:“掌柜为何总是在扒拉算盘,这间客栈明明没有客人。”
楚惊寒道:“她不是在算账。”
陶晞两腮鼓起来,嚼啊嚼:“辣思在做森莫?”
“像是弹奏曲子。”楚惊寒道:“用于亡者超度,这种曲子极为古老,起源于北边已经灭亡的边陲国度。”
陶晞细细地回忆起来:“她扒拉算珠的频率和动作确实很古怪,甚至算盘本身也很奇特。”
“诶。”他突然说道:“我好像以前听过这曲子。”
陶晞双手使劲按着脑袋,总觉着在幼年的某个清明雨夜,好像曾朦朦胧胧地听到过有人在用笛子吹曲。
虽然音质不同,但音调很像。
“不要硬想,当心头痛。”
楚惊寒微凉手指轻点了下他的额头。
“这里奇怪的事情太多了。”陶晞摸摸额头:“他们断臂断腿断头,但却仿佛不知道自己一般,还在卖凉茶,干力气活,做生意。”
楚惊寒道:“倘若死时万般悲惨痛苦,残魂积怨,难以消散,将驱使□□活动,如在世那般生活。阴邪怨气越重,维持时间越久。”
“我懂了。”陶晞分析道:“这座镇子的人极其可能同时被杀害,导致怨气弥天,外有雾瘴结界笼罩,半分也散不掉,夜晚的魑魅魍魉也是怨气滋生的,周而复始恶性循环,阴气加重,就导致小镇变成如此这样的……。”
他情绪明显低落下去,声音轻了许多:“这样的……活死人小镇。”
楚惊寒看着陶晞,眉眼和语气有自己没察觉到温柔:“与其相处时,莫要轻易拆穿道破真相,轻则使其陷入混沌,重则可能引起对方的猛烈攻击。”
陶晞重重点头,也提醒楚惊寒道:“待会儿下去后,大哥哥也要小心。”
无论是凶魔山,还是煞魂海,楚惊寒永远独来独往。
平常人家游子离家,长辈同辈晚辈总要聚到一处细细地叮咛嘱咐。
一句,两句,十句,百句。
无外乎是“小心”二字。
可楚惊寒从未有过,他不同人交好,没有队伍,没有朋友,没有伙伴,自然也没人提醒他小心。
昨夜今辰接连被陶晞“破戒”,他说不出什么感觉,所以只点了下头。
又喝过些热汤,陶晞身体暖呼呼的,整个人精神百倍,于是提议现在去找出口。
楚惊寒道:“先去小镇西南角。”
见陶晞歪歪头,似是疑惑,他解释道:“整座小镇都遍布阴气,唯独那一处角落有丝缕灵气流泻。”
陶晞表示同意,把没吃完的糕点放进乾坤袋,左手攥着符纸,右手握着破镰刀,满脸严肃,很像是个尚未成年却要出门冒险的小孩子。
不是像。楚惊寒在心中纠正自己:不是像,他本来是小孩子。
陶晞推开门,见身后人不动,道:“大哥哥,你怎地不动吗?”
楚惊寒不自在地咳嗽:“我从别的门走。”
昨夜闻到血腥味后,他难得慌张,来不及走正门正常住店,直接翻窗跳进来的。
后果就是:今早还得从窗户走。
陶晞哦了声:“楼高,慢点跳,当心崴脚。”
楚惊寒嗯了声,推窗纵身跃下,像阵快速而猛烈的北风。
陶晞眨眨眼,先是觉得他大哥哥简直帅呆酷毙了,看着看着,的后来又咂摸出点别的味儿:
这个姿势......蛮熟悉的,有点像自个养的小鸡仔。
他的战斗小鸡跳得也超高超远的。
陶晞依次摩挲腰间布口袋,里面装着鼓鼓的高蛋白小虫子。
他想,要抓紧时间回家,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