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润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我的小豆子,是不是又偷偷掉金豆子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这才是他的师尊,这才是叶雨濯。
林润擦掉脸上的泪,倔强的摇头。
“没有。”
叶雨濯想和林润单独聊几句,得到同意后,二人顺着地道回到地牢,他们下来后,风清雪和江让尘也下来了,但比他们走的更深更远,直到融入黑暗,再也看不见。
“我们明明才刚刚重逢,你又要走了吗?”林润眼角噙着泪,想揪住叶雨濯的衣角,手却直接穿透了叶雨濯的魂魄,她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了。
“这是我理应付出的代价,就算那时非我所愿,但那些人还是死于我手,血债血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叶雨濯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双手,她之前,看着这双手撕裂过无数无辜的生命,吞噬过不知多少药人的血肉,现在,也到了偿还的时候。
“可是,你保他们三世幸福,你自己却要受万世的苦楚……”
叶雨濯意外的看着林润,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墨清当时告诉她魂体消散将不入轮回,享万世苦楚,她还以为墨清说着吓唬她的,现在林润也这样说,看来,是真的了。
“没关系,这是我的因果,再苦,我也会忍下去。”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叶雨濯摇头,她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林润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定定的看着叶云,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一次次的出席各种危险的任务,就是为了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每一次任务他都是抱着希望去,又带着满腹失望而归。
失望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积累,但他始终相信,叶雨濯一定没有死,现如今,叶雨濯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她马上就要死了。
林润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是个俗人,叶雨濯为了大义必须赴死,但林润却希望叶雨濯能直接畏罪潜逃,如果是真的,他林润必定倾尽所有力量都会助她。
而如今,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林润眼中的光逐渐黯淡,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你当真舍得?”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我必须这样做。”
叶雨濯抚摸着林润的头,回想起她和林润的过往。
林润是她还没有发现自己中毒时捡回来的弟子,师姐说这孩子天生的孤苦命,此生注定无亲无伴,她不信。
自那以后,叶雨濯便带着希勉游遍河山,穿梭无数庙会,看过世间最绚烂的烟火,吃过世间最甜的糖糕。
当看见林润取得的佩剑是上元时,叶雨濯喜不自胜,很想立刻就带林润回到荒海,向江辞盈证明,林润不是孤苦命,上元就是最好的代表。
上元是一把舞剑,虽攻击力不高,但代表的却是团圆与健康,有因为上元节必定会有灯会,上元也代表着欢乐。
然后,叶雨濯就毒发了。
真是可笑啊,她教会了林润爱和信任,带给了他光,告诉林润他并不是孤苦命格,结果很快,她就要离他而去了。
叶雨濯强撑着身体,告诉林润她要出一个非常困难的任务,然后一去不复返,直到百年后的再会,但眼前人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叶雨濯拥抱住林润,最后说了一句。
“我的小乖豆子,从来都不是孤苦命,你有很多人爱。”
短暂的拥抱后,叶雨濯彻底消散,同一时间,地表的傀儡身上燃起熊熊烈火,将自身烧的干干净净。
林润从地道中出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峰主们回主峰开会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散开了,唯有平衍和落雪峰的众人还等在原地。
“墨清姐风明哥,好久不见。”
江让尘微微颔首,风清雪体内飘出两道魂魄,而风清雪本人因为失去控制权太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江让尘扶了一把。
“是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故人重逢,没有任何夸张的表述,只是平静的聊着家常。
墨清风明悬浮在半空中,魂体也如叶雨濯那般缓慢消散着。
“这孩子,你养的不错,比我们自己来养要好得多。”
他们自己养可不一定能养出这么漂亮天真的孩子,多半会养出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
“我只是教导了他短短几年罢了,如此心性,还是他自己养成的。”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我许久,如今你们要走了,我再不问,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江让尘说着,瞥了一眼装睡的风清雪,接下来的话,他还是不听为好。
于是江让尘手起刀落,一下就把风清雪劈晕过去。
“放心,控制了力度,十分钟就能醒过来。”
对面二人一听没有危险,便安下了心,等着江让尘提出自己的问题。
“当年,我姐姐杀你们的时候,到底是炎,还是她本人。”
墨清支着下巴想了一会。
“我只记得最后一刻,你姐姐的眼睛是金色的,还冒着金光。”
那就是炎了。
果然,终究还是不够强,不然怎么会让炎控制了自己,看来要单独找江辞盈谈谈了。
“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当初杀我们的另有其人?”
江让尘点头,想着反正墨清他们要转世了,干脆全说出去吧,一直憋也怪难受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成神之前是有预兆的,会获得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神格,当初,降下的神格是守护与新生,但因为我们是双生子,神格一分为二。”
“我所代表的,便是新生。”
“但炎从中作梗,将姐姐的神格污染,化作杀戮,我便将自身的神格剥离,为之净化被污染的神格。”
“一般来说,神是只能有一位的,两份神格可以助其抵御炎的侵蚀,但我们是两个人,一人一份,炎看中了姐姐的强悍,便想要污染姐姐,代替她成为新神。”
至于江让尘本身,或许炎从未放在眼里,新生,先死亡,才能获得新生,这就是新生之神获得神力的唯一方法。
江让尘已经剥离了神格,无法新生,但身上有过神格,规则会一次次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于是,江辞盈便将二人的生命连接,辞盈为主,让尘为次。
江辞盈会保护江让尘不死,而江让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活着。
伤痛同感,寿命同享,魂魄互通。
“那就是说,你们真正的敌人,或许就是你口中的……炎?”
江让尘点头,将炎为何宁愿冒着法则崩坏的风险都要杀了他们的猜测告知二人。
“有关魂魄的法术,自古以来都无人涉及,这是炎无法掌控的东西,他不会允许世间有这种东西,便冒着法则崩坏的风险都要杀了你们,却没有料到,法术早就被人偷学了去,也没有料到,在意识到法术被偷的你们没有选择将书本毁灭,而是藏了起来,更没有料到,我找到了那本法术,而我身边,正好有一位适合修习此法的人。”
江让尘看着躺在丝线编织而成的吊床上昏迷的风清雪。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就算墨清深明大义,但归根结底,她是一位母亲,还是一位对孩子怀有愧疚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