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屋里该有的都有,子荷绑了襻膊,用鸡蛋液面包糠裹了鸡翅。她往大铁锅里倒油,余光瞥着一旁的小孩,心想小孩应该都爱吃这个吧……
油锅里炸出香味后,小光头终于变了眼神。
子荷索性把坑德基三件套做齐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光头左手鸡翅右手汉堡,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才结结巴巴吐出两个字。
“孟、婴。”
子荷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道:“那以后就叫你小婴了。”
小光头挺着小肚子,懵懂点头。
他不哭不闹,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特别让人省心。子荷在竹屋里给他画了一张小床,夜里她睡着了,那一头的小床上,小光头就睁开眼看着她。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油炸后食物的香气,他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
这一头子荷带着小光头,勉勉强强躲过兔子精的怀疑,但侍笔小鬼那头就不好过了。
兔子精在消除了对子荷的怀疑之后,立即就把矛头对准侍笔小鬼,平日里百般针对他,不是引雷劈他,就是把他推到烈日底下暴晒。
他区区一只鬼魅,若无太子殿下护佑,此刻早就灰飞烟灭了。
一段时日后,侍笔小鬼肉眼可见地虚弱下来。
子荷看在眼里,经常会趁着小光头睡着了,夜里偷偷来探望他。
侍笔小鬼就住在她屋后的竹林中。
这一夜月明星稀。
面容苍白的年轻人浸泡在冰冷的山泉水中,乌发逶迤飘在水面之上,他整个人像是画出来的一样,轮廓在月下模模糊糊,唯有一双幽沉的眼眸,死死盯着倒影。
暮春天气,夜里虫声微弱。
穿着素白云纱深衣的少女从外面走来,碧青的腰带上挂着一支碧青竹管的毛笔,她眯眼看清侍笔小鬼的位置后,小心地看了眼周围,见没有那双红色的眼睛,方才敢往前走。
泉水哗啦啦从石上流下,一段月光随之流到子荷脚下。
她伸手摸了摸,蘸湿笔尖,在侍笔小鬼的注视下,画了一大炉香灰、一大把线香。
这些对侍笔小鬼而言是上好的补品。
子荷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见他受宠若惊的样子,脸一红。
“你快吃吧。”
湿漉漉的水汽弥漫在周围,侍笔小鬼缓缓爬上岸,像是一只活色生香的水妖。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沾着炉灰,一点一点舔食。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她身上,又时而落在她水中的倒影上。
子荷:“你在这里待着也是受罪,不如回去罢。”
侍笔小鬼摇头:“这是殿下的惩罚,如若回去了,就是灰飞烟灭。”
子荷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这么严重?”
侍笔小鬼颔首。
他唇色淡淡,一双眼却分外幽深。
“这点苦不算什么,娘子可是嫌我了?想赶我走?”
子荷诧异:“你怎么会这样想?”
侍笔小鬼笑了笑,他洗去手上的灰尘,替她理了理鬓发。
他温声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是谁?”
“三百年前,一个朱陵国的女官,我和她曾在东宫共事过。”
三百年前对子荷而言太过遥远,她不曾细问,侍笔小鬼说什么她听什么,一直听到了下半夜倦意涌上来,方才起身离开。
竹林深处,侍笔小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从水中取出一幅画卷。
湿漉漉的水珠不断从光滑细腻的卷轴上滚落,当中描画的少女跟子荷如出一辙。
侍笔小鬼端详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取下头上的银簪,狠狠朝她的心口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子荷心口钻心地疼。
她疼得眼泪汪汪,摸遍浑身上下也找不到一点伤口。
她这是……要死了吗?
子荷咬着牙,翻身下床,手抖得快拿不住笔了,她画了一些止疼药,但吃下去一点用也没有。
折腾来折腾去,子荷被折腾的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她视野开始模糊,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似乎看到一个小光头在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