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而后叮嘱道:“这是假花,画出来的东西迟早有天会化掉,你可千万别让你爹拿上去交差,这个最多只能拖延时间。”
小女孩看得眼睛放光,呆楞楞点头,没站稳腿一软,又给她跪下来了。
“这么冷的天,可不能跪了,不然得了老寒腿,疼得你哇哇叫睡不着觉。”
子荷把她提起来。
小女孩喜极而泣,抱着兰花回去。
陆玉屏瞧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一件事,他垂眼端详子荷手中那支笔,担忧道:“师妹,只怕她还会找过来的。”
子荷坐在席子上,知道他为何这样说,她吹了口气,往后一倒,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笔的颜色跟六神花露水的瓶子颜色很像,所以子荷的笔就叫六神,全称六神笔,简称神笔,刚到手的时候可以用神通广大四个字来形容。
但自从经历了匪乌国的一系列事后,笔的威力就大不如前。
“你的那盆花,迟早会化掉,为何还要给她?还有她身上那件衣裳,我已经闻到了墨香……”
“画顺手了。”拆了发髻的少女看着他,“你方才说的,我其实也料到了,所以——”
子荷上前一步,卷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腕。
她体质特殊,要不然也不会被兔子精带回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子荷从荷包里翻出一片干瘪的黑色花。
这正是小女孩李隐家中一朵死去的鬼面兰。
“希望以后我也能遇到很多的好人。”
黄衣少女双手合十,垂落的青丝拥簇着雪白的脸,昏黄的烛光下,那一对浓密的眼睫扇了扇,眼中是一种莫大的期待。
子荷借陆玉屏的剑,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因为是魂魄,疼得她手抖。
此时此刻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早间在侍笔小鬼离开的时候叮嘱过他,让他买些红枣回来。
……
干枯的土壤里,鲜红的血缓缓渗入。
陆玉屏看着女孩苍白的脸,用帕子给她擦汗,制止道:“今夜放了这么多,只怕会伤了元气,够了。”
子荷眨了眨眼,只觉得眼睫上都挂了汗珠。
她死死盯着湿润的土壤,企图用肉眼看到兰草冒芽的场面,但看到眼疲劳,也没见那一盆土有丝毫的变化。
子荷微微叹了口气,正想给自己包扎一下,不想刚一起身,两眼一黑。
门吱呀响了一声,她忽然连抬头都很费力气,猛地往前一栽。
——
侍笔小鬼从外回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弱不禁风的少女埋首在白衣男子怀里,像是一株菟丝花紧紧缠着一棵树。
陆玉屏瞧着他,下意识地抱紧子荷,朝他嘘了一声。
侍笔小鬼笑了笑,他在屋檐下的阴影中,眼中神色耐人寻味。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
三百年前的东宫,僻静的书房里,太子殿下抱着那个贱人,在发现他后,也是这样的反应。
怕他看见,却又不加收敛,一次又一次。
只因为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吏,又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去势的男人。
被他暗中偷窥,似乎有种别样的乐趣。
他无法理解,如今回想起来,那股深埋在脑海里的阴暗情绪开始不断翻涌。
“师妹她方才以血浇灌鬼面兰,体力不支……”
侍笔小鬼眉眼带笑,声音温柔道:“我知道,隔了好远,我就闻见那股血味了。
他放下从城里买回来的东西,路过陆玉屏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拾起她垂落的手。
“娘子真是不爱惜自己。”
侍笔小鬼叹息之后,轻轻吻在伤口之上,柔软的唇抵着开裂的皮肉,像是要钻取花蜜,舌尖扫过,不断刷新着手腕上的疼意。
那股疼唤起她的意识,扑在陆玉屏怀里的少女颤巍巍地低下头,不妨撞见他眼里那一股水润的湿意。
看起来就像是……他在勾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