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拢在光中的荆牧芜眼神平静而慈悲，仿佛千千万万年前的那位古神，即便身处下位，抬头仰视蝣粟，却仍然让人幻视为俯视。
月色潋滟，以荆牧芜为中心荡开，所到之处，血色烟消云散。
荆牧芜浮起来，与蝣粟平视。
月箭对准千面人树的红瞳。
后土遗腹，古神转世，于此对峙。
蝣粟瞳孔震动的看着荆牧芜。
良久，蝣粟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蝣粟笑的所有树枝都在摇动。
“哈哈哈哈哈哈！！！！”
千面人树凝成人形，站在树顶与荆牧芜对视。
蝣粟笑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蝣粟抬头，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眼泪。
“荆峰主，你果然让我惊喜。”
血肉地面主动朝千面人树方向回缩。
“古神羿月，天道规则长恒，天道链，我还以为你早就祭天了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镰刀指向荆牧芜，“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一切了。”
“看来后土恶身哄的你很开心啊，让你心甘情愿费这么大功夫都想将我与他分离。”
“可惜，你怕是忘了，我与他，本就是人心的两面。”
“善恶本无身，人心皆两面，我与他本就一体同心，是从同一个尸体里爬出来的怪物，只可惜，他压不过我，就像人的善永远压不过恶一样。”
“就像人间的那位圣贤说过的。”
“人之初，性本恶。”
“可惜啊。”蝣粟笑的灿烂。
“你身为长恒，竟然动了背叛自己使命的心思，妄想留下一个昙花一现。”
“真是，可笑至极。”
蝣粟说完，千面人树开始枯萎，血云散去。
人形落地，朝天上的荆牧芜远远的看了一眼。
“长恒，你该放弃自欺欺人的。”
红色身形消失在原地。
月光慢慢暗淡下去，天道链的残影淡去。
荆牧芜模糊的身形凝实，悬在半空。
天地间，两位古神残余的影响慢慢褪去。
众人抬头看着那道浮在半空的身影。
褪去长恒羿月的身份，乍一看竟然是那么渺小。
那道身影缓缓落下，站在地面。
荆牧芜的精神很疲惫。
一旦催动长恒力量，那些记忆也随之而来。
他落下来，抬头看向周围的人。
犹豫着不敢过来。
也对，本该祭道的长恒，庙中祭拜的神明突然出现在面前，任谁都一时间无法接受。
月弓消散，荆牧芜头疼欲裂，抬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袖子传来微弱的力量，荆牧芜扭头看去。
元止戈眼睛担忧的看着他，手却只敢碰到指甲盖大小的衣角，还哆哆嗦嗦的，小心翼翼的对他喊道：“荆……荆哥？”
荆牧芜抬手摇摇，刚想说自己没事，喉咙里突然一阵甜腥。
眼前模糊一片，嘈杂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身体很疲惫，仙人的身体就算没凡人那么脆弱，突然承担长恒力量损耗也很大。
眼皮很沉，他怎么用力也撑不起来。
元止戈下意识起身接住昏过去的荆牧芜。
荆牧芜唇角全是血，染到胸口。
视线完全黑下去之前，他抬眼朝台中央看来一眼。
一只平平无奇的木簪掉在那里。
浑身无力，手臂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铅管一样沉重。
他也分不清自己也没有抬手指向那支发簪了。
“荆哥！！荆哥！！！医师！医师！他晕倒了！！救人啊！”
荆牧芜昏过去前最后听得到就是元止戈慌乱的声音。
。
骤为按不住一直哭闹的露弱茹。
“你放开我！！我要师父！我不要你！！！”露弱茹像条鱼一样扑腾挣扎试图逃离他的怀抱。
骤为皱眉：“别闹。”
“我不要！我要师父不要你！”露弱茹嚎啕大哭，“我不喜欢你！放开我！！”
骤为的眼神在听到那声刺耳的我不喜欢你之后暗淡了一瞬。
“你再不听话我就打你了！”骤为心一狠手上下了力气按住露弱茹。
“打就打！我不要你管！你滚开——”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骤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露弱茹的脸很快鼓起来，红通通的吓人。
露弱茹也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没想到的突然发生的情况直接将她的所有思绪打乱成一团。
骤为身体僵住，眼睛瞪大的看着自己的手。
露弱茹声音很小的抽泣了一声。
“我……”他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事到如此，他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露弱茹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安静的抽泣。
骤为这时候倒宁愿她大哭大闹一场，甚至扇回来，好歹还有反应。
骤为松开手，慌乱的去翻药箱。
可是他跟蝣粟都没有需要用伤药的地方，唯一的伤药还放在秦裴漪手上了，现在不知道放在哪里。
就算骤为放开手，露弱茹也没有闹也没有跑，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抹着眼泪。
“我……”骤为抬头想摸摸她红肿的脸。
露弱茹扭头，避开他的手。
“……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露弱茹脸上全是眼泪，即便衣料细腻，擦在红肿的皮肤上还是很疼。
骤为离开去秦裴漪房间找药油。
房间里只剩下露弱茹一个人。
等骤为走远了，露弱茹眼泪崩出眼眶。
“呜……”微小的抽泣冒出来。
“咔哒。”门被强力推开的声音。
露弱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门口。
一身红衣，明明是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影，却让人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凝住了。
蝣粟抬脚朝她走过来。
露弱茹惊恐的朝后爬，后背靠上墙壁，冷冰冰的触感传过来。
蝣粟脸上完全没有之前假装出来的柔情蜜意，而是一片阴冷，眼神毒蛇一样看着她。
“过来。”蝣粟朝露弱茹伸出手。
露弱茹害怕的连眼泪都顾不上擦，疯狂摇头。
“我不要！！你走开！！你个坏人！我讨厌你！！！”
蝣粟的脸更黑了。
“我数到三。”他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