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牧芜一直在这里住,所以布置跟从前一样,秦裴漪一踏进去就感觉跟乎尔池里的小院子很像。
秦裴漪的房间在荆牧芜房间旁边,只有一墙之隔,露弱茹现在的年龄不太适合再跟秦裴漪一起了,荆牧芜便给她收拾了个新房间,离两人的房间近,找了个女医师过来陪她,也教她一些女人的事情。
烛炎把冶物送了过来,一进门就朝秦裴漪冲,在他脚边扒拉着想上去。
“它叫冶物,你当年凭借废弃的材料做出了它,由此一举成名成为当之无愧的万造,下台后它赖着我不走,你便将它送给了我。”荆牧芜抱起冶物,揉捏它的小爪子。
冶物长不大,永远是小狗狗的样子,哼哼唧唧的窝在荆牧芜怀里。
秦裴漪伸手去逗狗,冶物就舔他的手。
秦裴漪起了坏心思,手疾眼快夹住小狗舌头,冶物嘤嘤嘤的叫,轻轻咬秦裴漪,秦裴漪松开手后它也不计较,继续蹭他,只是不怎么舔他了。
冶物打哈欠,秦裴漪看准了把手指杵它嗓子眼,冶物小发雷霆的咬他,被一摸摸就不计前嫌了。
秦裴漪逗狗逗的十分开心。
怀里有小狗,身旁有爱人,外边是在玩的女儿,世间最幸福的也不过这一刻。
天慢慢黑下来,一家人吃了饭,露弱茹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睡觉,秦裴漪刚想起身回自己房间就被拽住,让他跟他一起睡。
荆牧芜还惦记着雀霖铃的话,怕秦裴漪难受,虽然他守在旁边也无济于事,但至少秦裴漪身边不是空无一人。
到了晚上,果然像雀霖铃预判的,失去蝣粟压制后,那些记忆慢慢恢复。
荆牧芜听到秦裴漪闷哼声立马掀开床幔。
秦裴漪脸上全是冷汗,唇上被自己咬的伤痕累累,眼睛紧闭着,眉头皱起。
他伸手抱起秦裴漪,拢进自己怀里,手贴上额头,想抚平皱起的眉毛。
手碰到秦裴漪脸上的瞬间,秦裴漪猛的睁开眼。
下一秒,天地倒转,等荆牧芜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秦裴漪压在床上掐着脖子。
“滚。”看样子秦裴漪是意识模糊,将他当做蝣粟了,下意识就反击。
荆牧芜伸手摸到秦裴漪的脸,秦裴漪条件反射躲了一下,发现没有攻击性后眼神有点迷茫。
“少游,”他喊秦裴漪的小名,“别害怕,我在这里。”
秦裴漪眼神清醒了一些,但还是不愿意放手,松了虎口,虚拢在荆牧芜脖子上。
荆牧芜也不挣扎,安静的跟他对视。
身体才恢复,精神还很痛苦,慢慢的,秦裴漪有点支撑不住了,胳膊开始抖。
直到秦裴漪支撑不住,跌倒在他身上。
秦裴漪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荆牧芜抢先一步,紧紧抱在怀里。
秦裴漪挣扎两下就安静下来,蜷缩在他怀里。
冷汗一直没停过,睡觉的衣服单薄,荆牧芜很快就摸到他的后背被汗浸湿。
一股血腥气飘上来。
秦裴漪把自己的唇咬破了,血冒出来。
“很疼的话,就咬我吧。”荆牧芜伸手,将他的嘴掰开,秦裴漪意外的没有反抗,乖乖任他动作,荆牧芜将手指递进去,横在牙齿间。
秦裴漪小狗磨牙一样咬了几口就吐出去。
荆牧芜将卷起衣袖塞进去,这下秦裴漪没有再吐出来,紧紧咬在嘴里。
房间里没点灯,时不时传来秦裴漪闷哼的声音,像做了噩梦醒不来的小狗,嗷呜嗷呜的找主人。
“疼……”良久,秦裴漪才说出来一句话,跟着话出来的是扑簌扑簌的眼泪。
荆牧芜抱紧秦裴漪。
“疼……”秦裴漪声音大了些,像受伤的小狗终于等到过来的主人,哼哼唧唧的钻进主人怀里哭诉自己的委屈。
荆牧芜抱着他起身,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拙劣的哄人。
秦裴漪埋在他的肩膀,疼的身体都在哆嗦,一声不吭的掉金豆豆。
小狗一样,受了委屈说不出话来,只能扒拉主人哭诉。
就这样抱了很久,到了后半夜,秦裴漪终于力尽昏睡过去,眉头还皱起,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荆牧芜轻柔的放下他,替他换下衣服,一点点揉开皱成线团的眉毛。
天亮了,荆牧芜念着昨天晚上秦裴漪没怎么睡,没叫他起床,等估摸着差不多醒了,端着碗粥过去喂他。
秦裴漪一脸疲惫,脸色苍白的坐着。
喝完,荆牧芜接过粥碗问道:“没事了吧现在?”
秦裴漪拢拢被子,将自己埋进去,摇摇头:“没事。”
“你梦到了什么?”荆牧芜好奇道。
秦裴漪身体一僵。
荆牧芜看到他的反应,知道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忙开口:“难受就别想了,都——”
“他将我的骨头活生生抽出来,”秦裴漪开口,声音出乎意外的平静,“强行让我保持清醒,慢慢感受自己变成一个空心的皮偶。”
“一开始还有疼的感觉,到后来麻木了,就感觉不到了,抽去骨头的地方软绵绵的,动都动不了,塌下去像空心的萝卜,指头一戳就是一个凹陷,像软面一样,神经麻木后,就只剩下绝望,感受到自己慢慢被抽空,一点点死去。”
“碰到很难抽的地方,他就撕开皮肤,连着肉一起扣出来,扔在地上。”
。
蝣粟脸上全是血,眼睛垂下看着奄奄一息的秦裴漪。
四肢的骨头都抽出来了,肚子划开,内脏流出来,脏器的气味让人反胃。
秦裴漪的眼珠掉在眼眶外边,血窟窿空荡荡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蝣粟抬脚,踩到流出来的脏器上,一用力,撵成肉泥。
生命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有时候脆弱的一碰就没,有时候就算被掏空了还能挣扎着蹦哒两下。
就像小怪物的母亲。
内脏都流干净了,那张皮还能走几步。
就算这样,秦裴漪竟然还有几口气。
蝣粟抬手将业火扔到流出来的脏器上,业火燃烧起来,很快就将一地的肉烧焦烧干净,露出底下的脊柱。
秦裴漪那具尸体竟然还有残留的意识,被火烧的发出细小的声音。
蝣粟站起身,看着他的样子。
他兀的想起曾经有一世,他是一个被献祭的少女。
那些僧人就像现在一样,将他/她一点点折磨死去。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原来他/她那个时候是这样的样子的。
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冠冕堂皇的极其可笑。
打着祭祀祈福的名义,尽情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拿着残忍拆下的人体,向高坐的神佛乞求原谅自己的罪孽。
身前是高燃的香,身后是才造下的恶业。
他突然很想笑。
笑世人肤浅,笑世人扭曲,笑世人贪心。
不肯放下刀,却硬要别人宽赎他不放下刀。
又想要善,又想要恶。
又想要贞洁,又想要放浪。
得不到就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样子,何其恶心,大书特书自己的委屈。
有什么委屈的,分明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
总喜欢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地位,分明所有的恶事都是自找的,做了恶事,自己享受了,想起来良心不安了,所以绞尽脑汁编出一个个理由为自己叫屈。
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呢,一张嘴都是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