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哭，只盼望他能够像从前一样，她一哭就什么都答应她。

陶正锡往她口中塞了一颗丹药，笑着对她说道：“如果将来你再回来这里，想起来这天，记住，你是爹的骄傲。我从来都没说过，我的绾绾就是很棒、很善良、很勇敢。

记住，你救助别人本就没有错，不要用坏人的错来责怪自己。爹希望你永远都是现在这个样子。”

府中乱成了一片，地上的血越来越多，像河水一样流到了她脚下，陶正锡持剑将对面袭击之人割破了喉咙。

“陶正锡！”

又有人想从背后袭击，陶夫人跑过来抓出一根毒针刺入那人脖颈处。

陶正锡将女儿推进妻子怀中，“疏雪，你们走！我不去找你们，你们不许过来！”

陶绾被母亲抱在怀里，嚎啕大哭，“爹，我不！”

“绾绾，爹教你武功，带你学兵法，每次都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如今想想，其实你天资聪颖，前路漫漫，这些东西你迟早也能自己领悟。不过有一样，作为父亲，是我想告诉你的。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今日这般，是我为人臣、为百姓之父母最盼望的结局。即便仍有遗憾，但我不悔，同样，我也要多谢我的绾绾，多谢你让我在最后仍能为百姓做一些事情。

可我也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明白，原来那段失去的记忆是父亲盼望她能够自在的长大，他与她说那番话也只是希望她日后即便记起来也不要自怨自艾。

在他看来，他能够查出傅守仁的罪证，在未来的某日能将之绳之以法，这便能让他满足。

可他仍有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大魏四海升平，不能看着两个女儿余生顺遂。

母亲被人杀死的那一刻，她捂住女儿的双眼，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好好活着，我希望我的绾绾一直都是现在这样。”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那颗丹药是母亲所制，当年陶府血流成河，那样的场景，很难不让人一辈子都惧怕，更别提一个九岁的孩子。

那是父母能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陶绾抬手擦去泪水，她看着忠叔说道：“是的，他都跟我说了。”

还好，她亲耳听到了爹娘说的那些话。

可惜她也只听到了那些话。

“您放心，我不会再那么认为了，我会像爹娘期盼的那样，操持最初的善良、勇敢，做最好的陶绾。”

她又低头看忠叔，“这七年，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吗？”

忠叔如今这副模样，看起来已经是行将朽木，这些年一直这么撑着，又要躲着傅守仁的人，当年手臂的伤也没处理好。

“我扶您出去吧，等明日我找大夫来帮您调养身体。”陶绾伸手搀扶他起来。

忠叔挣扎着就要躲。

陶绾一愣，就见老人眼神躲闪，声音小到了极致，“小人现在很脏，姑娘别碰。”

陶绾搀扶他站起来，故作委屈道：“你这么说，让我爹知道了的话，肯定又要揪着我训斥了，您陪着爹从邺京来到灵州，看着他娶妻，看我和姐姐长大。对我们来说，您是家人。

那家人如今身体不适，我照顾您，不应该？”

少女又忽而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道：“难道说咱们之间是我一厢情愿，您不觉得我是家人吗？”

她长叹一口气，又捂住心口，用极为夸张的口吻说道：“心好痛啊。”

忠叔：“……”

她虽然这样说，可搀扶着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扶着忠叔到了房中坐下后，她看田灵玉，“我们先收拾收拾这房间吧，等明日再买一些炭火，好熬过这个冬日。”

田灵玉点头，“这事我来就好了，这里七年没人住，恐怕拾掇起来会很累。”

她这话迎来了陶绾一个警告的眼神，“这可是我家，我收拾自己的家都能嫌累吗？今日只收拾出来这一个房间，你们俩连着好几日都没休息好，咱们快点动手，好早点休息。”

忠叔听见这话，连忙站起来道，“我也来帮忙。”

他这突然走过来，陶绾吓得连忙扶他坐下，“真不用，我和灵玉两个人可以的，你腿脚不方便，先好好休息，等灵州的事情处理好了，我还想跟您了解清楚当年的事情。”

为何不是现在，一方面是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国难当前，家仇只能先放一放，爹娘在天有灵会理解她，也会为她高兴。

另一方面，她也怕知道真相，会忍不住杀人。让人轻易死了，那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