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鸢完全缓过劲儿来的时候,白微已经不在天枢厅内了。
她惨白着一张脸,双手颤巍巍地不自觉端起面前的酒盏抿了一口,一股暖流缓缓从腹中升起,化开了方才刺骨锥心的痛麻。
明鸢抬起头,裴书珩正用一种洞若观火的神情看着她。
糟了,剑修的本命剑妖邪是碰不得的!明鸢心想,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修为低下的吝啬鬼居然会有本命剑!只怕自己的花妖身份要露馅儿了。
她心里的算盘珠子还没打利索,就听裴书珩开口道:“你说的邪剑是却邪剑?”
却邪剑名声在外,裴书珩一个剑修不可能没听说过,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说连白微一介凡人都知道,裴书珩更应该清楚。
他没有提及方才自己差点被他的本命剑所伤的事,是他想秋后算账,还是他这本命剑是从明兆宫宫主手里继承的剑心?
不止剑修的本命剑,所有修士的本命仙器都有一颗器心,只是散修和部分有师承的修士都是自己修成的器心,只有少部分有师承,又颇得师尊宠爱的修士才有福分直接继承师父的器心,毕竟师尊的器心只有一颗,不能分成五六七八瓣传承给座下那么多的徒子徒孙。
难道是姓裴的才继承剑心,还不知道妖邪无法触碰的事?
要是这样的话,她可真要怀疑明兆宫宫主的眼光了,收了这么个修为低微的吝啬鬼当亲传弟子,修行刚领进门就把自己的剑心传给了他,明兆宫几大长老能答应?宫中一众弟子不把房顶掀了?这姓裴的怕不是宫主的私生子吧?!
明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翻来覆去团成一坨浆糊,心不在焉地听裴书珩说话。
“你可知道却邪剑的来历?”裴书珩见她不说话,又问道。
明鸢心里还担心着自己花妖的身份暴露,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裴书珩高扬长袖,一卷卷轴从玉镯中飞出,徐徐展开,在两人眼前浮起一幅流光溢彩的山水舆图。
只见半空中浮起连绵不绝的山峦,其间横亘着涓流不息的江河,山河如坚实的怀抱和手掌,守护着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其中又数东西南北四座绝高的山峰最为险峻,高耸入云,不可攀登。醇厚灵气便是由此垂天而下,汇聚在山坳之间,流淌在江河之中。
随着裴书珩打了个响指,钟灵毓秀的神州笼上了一层光不可透的浓云,遮天蔽日的云层之中出现了滚滚天雷,紫电撕开了层层浓云,狠狠砸在群山之间,爆起在城池之中。狂风乍起,搅散了逐渐稀薄的灵气,江河倒灌入天。放肆的泥石在大地癫狂的战栗下从四座绝高的险峰上倾巢而下,湮灭了已经遍体鳞伤的人间。顷刻之间人间水火成灾,鳞次栉比的城池倏地变成惨绝人寰的炼狱……
“这,这是什么……?”明鸢看得目瞪口呆,耳畔仿佛响起这片灾难下人间的嘶吼,将她不知飘到何处去的魂灵生生拽了回来。
“神州有四,天柱其承;浩劫之初,四断其三;以成剑心,辅天证道。”裴书珩声音阴沉,“这是神州舆图”。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舆图上东西两座险峰完全断塌,南边的一座断裂了一半,最北边的一座虽未坍塌,却也是强弩之末。
明鸢叽里咕噜将几句话在口中念了几次才回过神来,“这我听说过,四州不就是中州,槐州,献州和束州嘛。‘天柱其承,四断其三’应该是说槐州,献州和束州的承天柱断裂的意思吧?不过‘以成剑心’是什么意思?‘证道’又是证的何方道?”
“相传八百年前神州将灭,四座承天柱本应全部断裂,然而玄圣娘娘悯众生,怜万物,倾尽神力保全了中州天柱,又将槐州、献州、束州三州断裂的天柱炼成了三柄神剑,其各自有不同的作用,却邪剑便是其中一柄,传说其能使白骨生肉,死人复生。”
明鸢掰着指头计算,她才三百多岁,八百多年前的前尘往事她怎么会知道,她一个乐修不认得三柄神剑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却邪剑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话从裴书珩的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就高了不少,如果自己能拿到这柄神剑,是不是能找到自己的肉身,还能破除九霄禁制救出师父了呢?
她听得心痒痒的,盯着裴书珩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剑当真这么厉害?”
“但有一点——”裴书珩继续说道,“却邪剑不能沾血。”
“沾了血会怎么样?”明鸢问。
“剑心蒙尘,却邪变邪。”裴书珩答。
明鸢想起她触碰却邪剑时脑海中翻涌起的嚣吼,心中一沉,心底升起了一个坏念头,她担心却邪剑已经沾过血了,而且还不止一个。这话她不敢跟裴书珩说,于是只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摘星阁上,白微返回自己的房间,摒退了屋内的丫鬟,从内阁中取出一只剑匣。剑匣封口下了一道符咒,随着白微打开剑匣,符咒被触动,一道红光晃过。
白微神色有些不安,略显犹豫,似乎不想将却邪剑拿去给明鸢和裴书珩看,思量片刻后还是将却邪剑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