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转过身来,看见裴书珩淡如秋水的眸中惊起一丝波澜,而后瞬间又恢复平静。
“你都知道了?”裴书珩看着楚明涵狡黠的眼睛。
“我听过有崇太子叫你‘小裴子’,你是南渊的质子裴怀,”楚明涵问道,“你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裴书珩骤然听见“裴怀”这个名字,陡然间还有些不适应。见身份被她戳穿,索性也不再装有崇国的二皇子,“炎武帝答应我,结束这趟差事,他就放我归国。”
他沉吟片刻:“你告诉我,你们暗害东林卫士,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明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姑姑和祝巫大祭司之间的秘密。”
“玄凰女帝受了什么伤?”裴书珩继续咄咄逼问,“祝巫大祭司剜了十二个东林卫士的化元丹,这你该知道吧。”
楚明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里,改口道:“姑姑身体无恙,宫里的医师日日请平安脉,脉案一切正常啊?”
裴书珩闻言皱紧了眉头,楚明涵似乎没有骗他,如若常泽和楚明涵说的都是实话,那只能说明玄凰女帝和大祭司一定在密谋一件极机密的事情,而今夜两次地震,或许也不是一般的灾害。
明鸢坐在水榭阑干上,两条腿在半空轻轻摇晃着,一边看着旁边的楚明涵,一边看着裴书珩身边的楚明涵,饶有兴致。
“你笑起来真好看,”明鸢看着少女时期的楚明涵,一双乌溜溜的眼眸极为灵动,笑起来眯成一弯浅月,“不像现在,冷冰冰的。”
站在她身畔的楚明涵凝视着不远处的少年裴书珩,听了明鸢的话,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根本弯不起一点弧度。她缓缓开口:“你若是同我有一样经历,你也同样笑不出来。”
明鸢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一个泛着红光的泡沫不知从何处飘到了她眼前,她已经习以为常了,知道这又是一段裴书珩的回忆,不等楚明涵拉着她飘进去,就自觉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向那个泡沫。
“别碰它!”在一股吸力将她吸进泡沫的一瞬间,楚明涵阻止的声音炸在了明鸢耳畔,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又进入到了一段新的回忆之中。
明鸢抬头看了看天,天朗气清,万里有云,暖风载着和缓的灵力吹拂过她的双颊,看得出来,这天是祝巫大祭司算好的吉日。
她站在行宫外面,眼看裴书珩穿着有崇皇室的礼服,领着一众东林卫士鱼贯而出,领头的是上次的掌事宫娥,将一行人往东边的广场上引。
东边的广场上是东襄的祭台,凡有国事,必会在此处祭天拜祖。此时已隐约能听见祭祀乐音从东边传来,领路的掌事宫娥加快了脚步,领着众人走上九重凤阶。
裴书珩走完九重凤阶,抬头便看见凤阶顶上的迦凤台上的皇座上坐着身着黄裳的玄凰女帝,不,她的头上已经没有凤翎冠了,凤翎冠被祝巫大祭司端在手中,皇座之下跪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身着九凤裙的楚明涵。
这是楚明涵的登基祭天礼。
她将成为新的玄凰女帝。
裴书珩眼见身着黄裳的玄凰歪在皇座上,相较东华宴那日的神采,披散的乌发衬得她的脸色白得惊人,双眸虽黑,却无神,眉心的花钿也从红色换成了墨色,整个人美得有些妖异。
东襄玄凰女帝世代继承的不仅是皇权,还有女帝的灵力与修为,如此一代代继承下来,每一代都强于上一代,而继承的方式便是将前任的神髓剃下,植入到新的玄凰女帝的身体之中,这种秘术,只有世代臣服于东襄皇权的祝巫族大祭司才能掌握。
祝巫大祭司郑重地将凤翎冠给楚明涵戴上。
随即手执法杖,掐诀指天。
碧空中,一声来自远方的凤鸣扯开层云,透过云层的刺眼日光勾勒出一只展翅翱翔的火凤。
两束金光自火凤的双目射出,垂天直下,汇聚在玄凰女帝的身上。
女帝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浑身灵脉似青筋暴起,发出金光,缓缓从眉心被抽出,汇成一幅金色的人体经脉图。
但就在神髓全部被抽出的瞬间,变故陡生。
神髓从本应凝聚神元的灵府中抽出了一颗淡青色的灵珠,掩在耀眼的金芒下,不易为人察觉。
但这细微的异常也没躲过裴书珩的火眼金睛。
那淡青色的灵珠散发着隐隐的邪气。
裴书珩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确定的是,那一定不是玄凰女帝的神元。
一直被他藏在袖中的短剑蓄势待发。
他“噌”的一声拔出短剑,纵身一跃,跃上迦凤台,凌空一剑从悬在半空的玄凰女帝的神髓上剜下了那颗淡青色灵珠。
那灵珠反应迅速,在裴书珩一剑要刺中它的瞬间,缩回了玄凰女帝的灵府之中。
失了灵珠的神髓没有立即消散,而是被祝巫大祭司的法杖控制住了,而大祭司也因此腾不开手来阻止裴书珩。
“裴怀,你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楚明涵不顾掩藏他的身份,喊出了裴书珩的名字。
裴书珩的身份瞬间暴露了。
“你不是有崇二殿下?!”祝巫大祭司听见他的名字,迅速反应过来,“你是那个南渊的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