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中心的空气里混合着消毒水、廉价咖啡和速食的味道，墙上斑驳的油漆剥落了一些，但整体仍保持着勉强的整洁。大厅里坐着三三两两的无家可归者、低收入家庭的母亲、戒毒康复者，以及几个正在填写申请表的年轻人。这里是南区少数几个能提供帮助的地方——虽然资金不足，效率低下，但至少能给一些人提供一杯热咖啡和一张填满无数官方术语的救济表格。

伊恩站在柜台后，低头翻看手里的表格，眉头紧皱。

“你申请的这个补助金……”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头发干枯，眼神疲惫，怀里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瘦弱得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下，“上个月刚申请过一次，短期内不符合领取条件。”

“可我真的需要钱，”女人紧紧抱住孩子，嗓音发涩，“我快付不起房租了。”

伊恩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沉默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拉开抽屉拿出另一张表格，“这张表，你可以试试申请紧急补助，虽然金额不高，但至少能撑一段时间。”

女人接过表格，连连道谢，抱着孩子退到一旁填写。

伊恩揉了揉太阳穴，靠着柜台往后仰了一下，扭头朝旁边的同事抱怨：“X，这工作还真是他妈的提神。”

“至少比站在收银台后面更有存在感。”同事丢给他一包没有牌子的速溶咖啡，“但说真的，伊恩，你小子挺有耐心的。”

伊恩翻了个白眼，“可别这么夸我，我只是尽量不当个混蛋。”

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到大厅一角。

玛丽安坐在那儿，长椅上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她低头翻着书，围巾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像是完全不受大厅里混乱氛围的影响。事实上，她已经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他们计划去约会，但今天社区中心的人多，他的下班时间被迫延后了半小时。

同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吹了声口哨，“哎，大小姐怎么来了？”

伊恩挑眉，“你认识她？”

“当然，”同事翘了翘鼻子，“我敢说整个社区中心都认识她，她经常来做义工。”他有些暧昧地冲伊恩挤挤眼，“当然，她漂亮也算一个原因，这儿不少人都对她有点意思，只是没人敢追罢了。”

伊恩随手翻了页表格，动作没停，但眼神不自觉地往那边扫了一眼，“没人敢追？”

“你觉得呢？她跟我们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再说了，”同事咬着笔杆，语气带点揶揄，“那种对谁都好、说话永远温温柔柔的姑娘——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对你特别一点？”

伊恩没吭声，把那包速溶咖啡转了一圈。

“你呢？”同事忽然转头看他，“你不会也对她有兴趣吧？”

伊恩嘴角一勾，手指勾住工作牌的挂绳，慢悠悠地摘下来，语气懒洋洋的，“怎么，不行？”

没等同事反应，他已经绕过柜台，朝玛丽安走去。

“等很久了？”

玛丽安合上书，抬头看他，嘴角带笑，“也没多久。”

伊恩看了眼她手里的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等得太无聊，顺便学几条法律条款？”

“差不多吧。”玛丽安轻轻晃了晃书，“不过更想看看，你会带我去哪儿。”

伊恩微微歪头，眼里闪过一点恶作剧的笑意，“你想不想体验一下真正的南区？”

玛丽安挑眉，“听起来像是某种犯罪活动的开场白。”

伊恩嗤笑了一声，顺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放轻松，我们可是合法公民。”

门在他们身后合上，寒风扑面而来，街道上的汽笛声和远处的警笛交错着。

伊恩偏头看她，嘴角一扬，“准备好了吗？”

玛丽安笑着点头，语气轻快：“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伊恩挑眉，坏笑了一下，“你最好这么想。”

......

酒吧后巷，廉价酒精的气味混着燃烧的汽油味，空气里弥漫着躁动的荷尔蒙和不计后果的疯狂。人群围成一圈，金属碰撞声、酒瓶碎裂的脆响交织成一场南区特有的混乱交响乐。

伊恩带着玛丽安试了几场街头赌局，玛丽安甚至聪明地帮他赢了几局。她比他想象的更适应这些，但仍然带着她特有的从容。

这让他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但还没等他琢磨清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伊恩·加拉格？”

伊恩回头，看到一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埃迪，曼迪以前的狐朋狗友，曾经也是米奇的朋友，更是他们共同的烂事制造者。他穿着一件破夹克，嘴里叼着半截烟，脸上挂着那种南区混混特有的嘲讽笑容。

埃迪慢悠悠地扫视着伊恩，嘴角勾起：“X，还真是你。”

伊恩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了硬币，没说话。

埃迪啧了一声，把烟蒂弹到地上：“听说你前阵子疯了，住院还是进戒毒所了？”

玛丽安站在伊恩身侧，眼神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伊恩下颌线收紧的弧度。

“哦对，”埃迪懒洋洋地笑了，“你那个‘终身免费供暖服务商’呢？听说跑路了？”

人群里有人起哄，笑声粗鄙又恶意。

伊恩眯起眼睛，脸色冷得像是一秒钟后就要爆发的雷暴：“你他妈闭嘴。”

埃迪夸张地举起双手，语调带着戏谑：“行啊，别急着炸毛，就像米奇那天晚上一样——”

下一秒，伊恩已经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埃迪的领口，把他狠狠推到墙上。

空气瞬间冻结。

埃迪被扯得踉跄了一下，但他根本不慌，反而咧嘴笑了：“X，我就喜欢你这种要发疯的样子。”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闪烁着恶意的兴奋：“不如这样吧，老朋友见面，总得玩点刺激的？我们凑了几辆车，要不要比比？”

周围的人瞬间炸开了锅，口哨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伊恩没有立刻松手。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很蠢，但愤怒的血液正在沸腾。

埃迪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行了，不逼你，毕竟你现在混得挺惨的，没米奇罩着，估计连个二手车都买不起——”

“你赌什么？”伊恩打断他，声音低沉得像是被压在狂风暴雨之下的海面。

埃迪勾起嘴角，笑得更贱了，目光落在玛丽安身上：“五百，或者……你的新朋友陪我玩一晚上？”

伊恩松开了他的衣领，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你他妈想都别想。”

埃迪哈哈大笑，“行，那就五百。我大方点，让你先挑一辆，免得你哭着说我欺负你。”

他朝后巷尽头扬了扬下巴，三四辆车停在阴影里，显然都是刚刚“借”来的，车牌被涂黑或拆掉，典型的南区风格。

“行，五百。”伊恩咬着后槽牙，随手指向一辆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本田，语气里带着火气。

在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微凉的手指按住了他的手腕，“你真的要比？”

伊恩的理智似乎回来了一点，他看了一眼嚣张的埃迪，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玛丽安说：“不要紧的，只是在小巷里比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得了，少看不起我们街头赛车，撞烂了也能要你的命的。”埃迪嗤笑了一声，眼里满是恶意的兴奋。

玛丽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皱了皱眉。她没有理会埃迪，而是平静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那我和你一起。”

伊恩眉头一跳，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和我一起干嘛？这可不是给你体验刺激的。”

“那些职业赛车手不是都有领航员？”玛丽安语气轻松地坐了进去，顺手系上安全带，像是准备搭一趟普通的顺风车。

埃迪吹了声口哨：“伊恩，你朋友胆子挺大啊，我喜欢。”

伊恩没心思理会他的挑衅，他皱着眉头盯着玛丽安，眼里带着烦躁和警告：“不行，太危险了。”

玛丽安耸了耸肩，“那你注意点开。”她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就算你对人间没什么留恋，我还是很想活着的。”

伊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他执意拒绝，就等于默认了她的判断：他现在的状态不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秒。

然后，伊恩狠狠骂了一声：“X。”

他猛地踩下油门。

——比赛开始。

车子冲出去的瞬间，轮胎在地上擦出焦灼的黑痕。

伊恩的眼神冷峻，手紧握着方向盘，心跳随着速度攀升。风在耳边呼啸，血液在胸腔里沸腾，躁动、愤怒、兴奋混杂在一起，像是要把他整个吞没。

可惜，埃迪这群人从来不按规则办事。

不到半分钟，对方的车就开始故意逼近，一次次试图把他挤向路边。

伊恩咬紧牙关，连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肌肉绷紧。

如果玛丽安不在这里，他会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直接撞上去！

“现在，踩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