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抿了抿唇,没有避开他的手,反倒是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屋内光线,明暗交叠。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整个人跪坐在床下,大半数笼在鹤延年的阴影里。于是当灼白金灿的晨曦一照,向光面的眼睑下,便刻出一道道浅淡的阴翳,越发显得眉目间,带着一种不同寻常,无人理解的,冷晦复杂。
鹤延年承认,这让他心里有了些波动。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和动作纯属是试探对方,以期对他们的关系有大致的定夺。
所以,眼前的这个男生大概率喜欢自己?
但自己呢?
在这种疑似暧昧的清晨事后,鹤延年嘴角不变,内心却闪过无数种可能的情况。
“…请问你叫什么?我又叫什么呢?”鹤延年拉起他,笑得温和,丝毫看不出来他对眼前人的揣测。
而察觉到他收手后,孟狗便缓缓睁开眼,他低眉看着眼前人。对方的嘴角温柔的含着笑意,却如同寒冬的日光一样,并不能让孟狗真心实意的感到温和。
“你是鹤延年。”他说。
多余的话,对方却避讳如深,只字不提,少言寡语极了。
“…你的名字为何不肯告诉我?”鹤延年听他回答,只微微颔首,装作疑惑,心里却暗含审视。
看对方微微抿唇,低眼,似是不愿回答。
于是鹤延年换了个话题,他笑,“真是奇怪,一觉睡醒我怎么…嗯…暂时性失忆了?”
短暂性失忆这几个词,一下子刺到了孟狗混沌的心,他清明三分,猛然起身。他想,鹤延年说的“暂时性失忆”,也许是对自己的警告,又也许只是随口一说。
但孟狗总觉得鹤延年刚刚对自己笑,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可又丝毫看不出一点端倪。于是孟狗开始觉得,是否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这才惶恐不安,畏惧害怕,对鹤延年的一切举动都自我解释过度。
…可无论怎么样,不能再错了。
“你问的事情,等你不失忆了自会知道。”说完,孟狗大步往前走,鹤延年却长手一伸,拉住了他,“你好像在生气?”
“…没有。”孟狗很有些僵硬的说,“我没有生气。”此刻他应该立刻甩开鹤延年的手,大步离开。他不想,也不能回首。他应该这样做的。
但当他听到鹤延年有些委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有生气就是真的生气。难道…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吗?”
孟狗他却无法回答。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你怎么能对其他人都这样,唯独对鹤够总是冷待?
仓皇的灵魂想落荒而逃,孟狗努力悬崖勒马,可时刻绷紧的理智,却总是在鹤延年身上,在他悲呛无法言论的时候,轻而易举又莫名其妙的崩溃。
孟狗曾无数次反问自己,无数次为心困惑。
…可是。
既然现在事情已经万劫不复,多一点少一点的罪恶,又有什么关系?
放纵狂欢吧。
背离道德,放纵欲望。
这股能摧毁一切的情绪让他想带着鹤延年坠入被世人唾弃的深渊,但理智又不允许。…自己怎么配?这一地的狼藉,这满身的污秽,本就是污泥,怎么配!
“…鹤延年。你很好,是我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回头,语气微低,却也平静,无端让人想起寒日下雪,被冰冻起来的不再踊跃的溪流。
鹤延年仿若看到了眼前这个人,曾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的画面。可。那是什么时候?是下雪天?
盛夏的热浪随着太阳升起,鼓动翻涌。脑海破碎的记忆,让鹤延年有些恍神,于是再没拉住他。孟狗关上了门,狼藉一片的卧室只剩下鹤延年。
鹤延年侧坐在床上,没有动。
在发现隐藏的监控器后,鹤延年的一切都是虚伪的。但此刻他不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心情低落。
是因为戏剧已随着主人公落幕?
是因为对方低落复杂的情绪感染到了他?
还是因为什么?
一个在房间无死角的安着隐藏监控的男人,一个疑似将自己下.药.迷.昏的变态。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悲哀。…好似是自己强迫,好似世界的愁苦绝望都倾倒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
到底是什么无法言喻的关系,能让人这样的低沉压抑。
鹤延年越想越头疼,索性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