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希望发生。
莘安态度坚定,王华等人不好再劝,恳切叮嘱他:“深海里情况复杂,你自己要小心些!”
在海面下千米左右,莘安找到了倾斜45度的游轮。
穿越游轮寻找驾驶舱时,莘安身边不时有遇难者的尸体飘过,姿态和表情各异。
有独自的,有三、两个抱在一起的;有蹲着的,直立的,倒立的,也有倒卧在舱房一角和趴在甲板泳池里的,
脸上的表情大多是惊恐和绝望,有的甚至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在寂静且漆黑的海水里,死难者的尸体显得尤为惨烈和诡异。
地府使者本就是接引亡灵的人,见惯了各种惨烈的死亡现场,莘安自然不会害怕,但心里免不了替这些死难者惋惜,替他们的家人悲哀。
当他找到位于游轮四层的驾驶舱时,果然看见那个船长曹毅德正在里面!
曹毅德五十岁左右,正在倾斜的驾驶舱里努力保持着平衡,端坐在操作台前,目视黑漆漆的前方,右手紧紧握着船桨合一的方向盘。
新灵目力有限,莘安从袖袋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操作台上,对曹毅德说:“你已经离开人世了,现在该跟我上路了。”
曹毅德缓缓转过头,借着夜明珠的光,见莘安一身黑衣,装扮得像是古装电影里的人,叱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惦记着化装舞会,还不赶快穿上救生衣逃命去!”
说完转回身,继续目视前方,仿佛他正在驾驶游轮。
莘安叹了口气,问曹毅德:“你为什么不逃命?”
曹毅德慷慨激昂地大声说:“我要与游轮共存亡!”
“你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不敢跟我走!”莘安走到曹毅德右侧,盯着他的双眼问,“你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曹毅德双唇哆嗦,流着眼泪说:“我们一家三代都是跑船的,我爷爷和我父亲以前也是船长,从没在海上发生过事故,也没出过人命。”
他从操作台前猛地站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莘安,情绪激动地说:“我满十八开始上船,以爷爷和父亲为榜样,从舵工做起,然后升到二副、大副,最后升到船长,一直勤恳工作,就是想让他们以我为傲!可是......”
曹毅德低下头,难过地说:“这次,我作为船长,却不能把这525个人安然无恙地带回去!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他们家人,也对不起我爷爷和父亲!”
莘安肃然起敬,温声劝说:“这是天灾,17级的台风,没人能抗拒得了,你已经尽力了!”
“兄弟,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王华急冲冲地走进驾驶舱。
“兄长怎么来了?”
王华抖了一下手里提着的锁链,说:“看你急忙不上来,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别耽误时间了,让我给他套上锁链,直接拉走!”
锁链一般是用来对付那些生前祸国殃民、大奸大恶的亡灵用的,而眼前这个曹毅德,却是个慈悲善良、自省忠贞的人,莘安不想他受此不堪的待遇。
莘安示意王华把锁链收起来,莘安再次耐心劝说曹毅德:“不管你承认与否,你现在已经死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到旁边的船长会议室看一下,你的身体就在那儿。”
突然有两具尸体从驾驶舱外飘了进来,在宽阔的驾驶舱里晃晃悠悠转了一圈后,紧贴着天花板,停在曹毅德头顶上方,两眼睁得挺大,直直地看向曹毅德。
抬头望着两人,曹毅德泪流满面,这两个人是游轮的大副和二副。
“你如果不肯回地府,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是你的灵魂困在深海,最后魂飞魄散;要么因为执念太深变成水魅,在你溺亡的这片海域祸害来往的船只。”
莘安走近曹毅德,语气沉重地问:“你想做害人的水魅吗?”
曹毅德打了个冷战,忙摇头辩解:“不想,我愿意跟你们走!”
他扑通跪在莘安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扬起脸恳求莘安:“我曹毅德的膝盖,只跪过天地、先人和父母,现在我跪求你......”
莘安忙拉他起来,但曹毅德不为所动,哽咽道:“我恳求你帮忙,把死于这次沉船事故的所有人的......身体带离深海,一般潜水员打捞海下......”
曹毅德实在说不出“尸体”两个字,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继续说:“专业打捞的潜水员,最深只能下潜到200米左右,可现在游轮在千米之下......求求你,帮忙把他们带到潜水区域,好方便救援的人打捞。”
“我不能活着把他们带回家,起码让他们的身体跟家人见一面!游轮沉没前,我已经向外发出了求救信号,救援船应该正往这里赶!”
莘安陷入了沉思。
494个亡灵背后,也许有无数个鹣鲽情深的人,因为这场意外事故而心碎,而肝肠寸断。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能最后见一下亲人或者爱人的遗体,余生能时不时地去看望一下安葬着爱人的坟墓,也许是精神上最大的慰藉了。
就如当年,萧芫的坟墓对于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