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穆翻了个白眼,骂道:“猜你妈。”他刚要在骂两句,人群中却不知道是谁突然“啊”了一声,尖叫声格外刺耳,竟是把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众鬼循着声音看过去,那人哆哆嗦嗦地看着自己脚下道:“有,有鬼。”
闻言,众鬼哆嗦了一下。随后有人反应过来,骂道:“我们他妈就是鬼,哪儿来的鬼?一惊一乍干嘛。”
“骨,骨头……”那人下意识地快步往后退,“地上全是骨头,人的骨头。”
不消他说,众人也都将目光看向了地面。以那人为中心,鬼王府中的地砖正在飞速消失,几息间,地面便露出了本来的模样。这鬼王府,也是幻像所变。先前停着轿子的房屋被破了阵法,剩下几棵破破烂烂的树立在那,树杈上挂着布料。
槐柳见此情形,恶心的又想吐了。人骨和黑色的液体染黑了整片地面,看得众鬼毛骨悚然。哪怕是先前坑了那么多鬼的阎小六,也不得不说一句“佩兰真的是丧心病狂”。
一鬼指着阎小六身边道:“她动了,她动了,鬼王过来了。啊——”
阎小六转头看过去,鬼王确实在原地消失了,而那个尖叫的鬼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雾。那鬼迅速的往后退,黑雾却比他的速度还快,眨眼之间那鬼便被黑雾笼罩在其中,半点儿声响都没了。
“杀人了——,杀人了——”众鬼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尖叫声此起彼伏。“鬼王杀人了。啊——”
事到如今,众鬼终于知道害怕了。
杀了那只鬼后,黑雾渐渐散开,‘佩兰’穿着一身红衣出现在了众鬼的视线中。弗柳看见鬼王发疯的模样,突然朝着阎小六一跪,她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噙着泪拼了命的给阎小六磕头。
阎小六一手拽起她,阴差阳就忽略了其他人。佩兰一伸手,又抓住一只鬼,那鬼刚“啊——”了一声,嘴还没闭上,就被她一爪刺穿胸口,血水从那鬼的身上流了一地。
“槐老四你别他妈吐了。”桑穆从鬼王手下抢走一个人,忙朝这边喊:“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楝北也道:“她速度太快了,我抓不住她。”
两句话的功夫,又有两只鬼死在了鬼王手下,比起其他人的死状,那俩居然是被她吸干了血液死的,整个尸体都蜷缩成了一团。
阎小六在她又一次出手前,挡在了那人身前,道:“佩兰,收手吧。哪怕是你将幽都里所有的鬼都杀尽,你也出不去的。”
然而佩兰非但没停,反而又抓住了一只鬼,笑声凄厉地道:“你凭什么说我出不去,为什么你们能出去我却出不去。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此刻她的模样,比那个叫“小四”的鬼还要疯的多。
“没救了!”楝北高声道:“她没救了,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不如先把她抓起来再说,你别忘了你是进来干嘛的。”
阎小六当然没忘,只是此刻的状况他终究是无法置之不理。
正在他走神间,佩兰突然冲向他,一手朝着他抓去。阎小六抬头,手还没伸出去便下意识的收了回来,那个已经被佩兰抓住脖子动弹不得的鬼突然伸手挡住她的去路,将她的另一只手拉向他自己。
阎小六看向那只鬼,心里纳闷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却看见他眼角突然掉下一滴泪,有气无力地道:“小公子,你们……要是……有……自保之力……就赶紧……逃吧……”
话落,佩兰使劲一抓,那鬼便被扭断了脖子。原本那些怕死的鬼见逃脱不掉,脸色一变,突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大叫着,视死如归的朝佩兰冲过去。
阎小六心下一软,夺过楝北手里的剑挡在了佩兰和那群鬼中间。那个被她佩兰扭断了脖子的鬼被她随手一丢,整个人飞出一道弧形,脑袋朝下重重落地,眨眼间便从后脑流出来一地血。
佩兰抵挡住阎小六挥出去的一剑,道:“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阎小六不语,正面迎上去,几息间两人便对了十几招。几十招后,连佩兰也不曾想到,她竟会一时失利,落了下风。
小红绸见势头打好,“哎呀”了一声,兴奋的从阎小六飞出去,在这俩人身侧转了好几圈。阎小六又挥出一剑,喝道:“束。”
闻声,红绸迅速收紧自己的身体,把鬼王困在其中。佩兰心中一惊,双手抓向楝北的剑,瞬化作一团黑雾,趁机逃脱小红绳的束缚。槐柳暗道:“糟糕。”
阎小六道:“锦书。”
锦书伺机而动,槐柳一抬头,便瞧见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再一低头,佩兰已经被人踹回了地上;小红绸顺势缠上去,将她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就扭转了整个局势。佩兰被小红绸绑住时还是懵的,但她身为鬼王,哪怕是被擒,她依旧不肯屈服。阎小六走到那个“救”了他的鬼身旁,让那鬼死而瞑目,起身时听见身后一阵响动。应该是佩兰拼了命的在地上翻滚,却怎么也挣不开红绳的束缚滚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佩兰盯着阎小六的背,恶狠狠地道:“就算你们抓了我又怎么样,就算抓了我,你们也救不活那些已经死了的鬼。”
鬼死了,就是死了,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说完,她便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得尽显疯狂。桑暮看见她嚣张的样气得牙痒,恨不得立刻上去掐死她。可不巧,凡事都有例外——
阎小六叹道:“因果轮回,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今日被你杀死的鬼确实是活不过来,可若是你死了,那些被你吞噬鬼气的人自然会活过来。”
闻言,佩兰突然停怔愣一下。
“你什么意思?”
意思清晰明了,可她却不愿意相信,或者说她从未听说过能把死去的鬼换回来的方式。阎小六瞧见她脸上不算明显的慌乱,冷声道:“自然是用你,换其他人活过来。”
说完,阎小六抬手,剑尖直指她的胸口出处。
“不……”剑尖逼近,佩兰疯狂的挪着身子往后退。可她被红绸捆着,动作完全限制,根本逃脱不了。到此时,她终于知道怕了,惊悚的看着阎小六,道:“你,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阎小六闭口不言,笑了一下。佩兰看见他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笑,突然更加慌乱地道:“你,你不能杀我,我要见天君,我要见天君,元修你出来,你快出来救救我——”
五鬼同时怔了一下。
锦书“嗤”了一声,道:“笑话。你要见天君,与我们鬼界何关。”
桑暮和槐柳同时朝她翻了个白眼。
佩兰一听,好像也是,立刻又急道:“那我要见鬼君,我要见鬼君,我要见我师兄,我师兄是鬼君,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她一直叫喊着,声嘶力竭,嗓音沙哑,若是让不名所以的看了,还真的会觉得她十分可怜。可在场活下来的鬼却无一不对她恶意慢慢,任由她倒在地上发疯,也无人怜惜。
阎小六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
“……”
“……”
“……”
“……”
阎小六还真没想到她的后台能这么大。
若她只提到了天君,阎小六还真不怕,可是她又提到了鬼君,那他们几个人便不得不收手了。旁边的几个鬼见他们默不作声,忙道:“不能放了她,你们不能放了她。鬼王作恶多端,你们若是放了她,她定还会伤及无辜,那到时候就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了。”
那几个鬼本来想说“你们若是放了她,她一定会杀了我们的”,可再仔细一想,他们的死活与阎小六几人有何关系,所以立刻改了说法。
桑暮喃喃道:“这事儿可难办了,你们怎么说?”
几个人思考间,有鬼趁着阎小六走神,抢过他手里的剑便往佩兰身上砍,边砍边道:“我杀了你,杀了你。叫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佩兰你死有余辜——”
阎小六“欸——”了一声,却也来不及阻拦,眼瞅着佩兰身上流出半黑透着蓝绿色的血。等那鬼往她身上砍去第二下,他手里的剑突然消失了。长剑在出现,已经回到了楝北身上的剑鞘中。而砍了佩兰那人因为惯性原因,来不急调整,竟直接砸在了佩兰身上,脸上惊悚又嫌弃的表情叫人看了,那叫一个精彩。
正在此时,山林中传来一阵奇怪的钟声。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九声巨响,声音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却传遍了整个山中。五只鬼脑袋一晕,互相攥紧对方的胳膊防止自己倒地不起,随即便听到了玄一的声音。她在传音阵中急促地道:“阎小六,你们几个赶紧出来,山门要关了——”
那声音话音掷地有声,针落可闻,如惊雷般炸响,仿佛怕他们几个人听不见。
小红绳在佩兰身上“哎呀”了一声,似乎是想让他们几个别晕,但那道声音只有阎小六一个听见了。几个人慢慢清醒过来再往地上一看,其他的鬼居然都被那钟声震晕了,佩兰也不例外,倒在地上就像死了一般。槐柳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甩尽里边那阵眩晕的感觉,瞥了旁边的几个人一眼,随后皱眉将红稠和佩兰一块扔进了传音阵中。
他出手倒是十分干脆、利索,动作也相当潇洒。
阎小六捏着虎口,叹道:“既如此,那便带回去交给你们四位家的鬼王处置吧。”
另外四人不置可否,表情看上去有点勉强——
大约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