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关掉了录音笔，“我查过地图，那条高架路的入口是从‘001’开始。”

“一个并不存在的入口，是幻觉么。”守夜人低声说。

“可以排除幻觉这个选项，当时陪同楚子航的是他的父亲，和我同样拥有‘时间零’的混血种，如果连他都没察觉自己处在幻觉中，那么制造幻境的必然是龙王级别。”昂热盯着守夜人的眼睛，“其实还有一个可能，但你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对么？”

空气仿佛凝滞。

守夜人的神色很怪异，脸颊肌肉跳动，眼角抽动，说不清是惊惧还是搞怪，许久，他闭了闭眼，“明知故问。既然猜到了又何必让我说？”

“确认而已。”昂热喝了口酒，悚人的语气仿佛见了鬼，“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那个炼金术师终其一生都妄图抵达的圣地。”

“我跟你讲炼金术和龙族的秘密可不是让你在这个时候嘲笑我的。”守夜人“咣当”一拳捶在了桌面上，震的原本就没有整齐放置的酒杯更凌乱了。

昂热举杯示意，“那么，炼金大师，有典籍提到过怎么开启尼伯龙根么？”

“这倒没有，不然我也不会追寻半生都一无所获。”守夜人长叹一口气，晃着杯子饮尽了最后一口酒，“或许根本就没人真正去过尼伯龙根，最后一个自称去过那里的女巫早就在中世纪的时候就被烧死在十字架上了。没人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也许是一片真实的空间，也许只是人死后残留的意识，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现在有了，”昂热淡淡地说，“老马识途听说过吗，楚子航就是那匹马。去过的人，可能还能找到旧路，就像你说的那样，能进入尼伯龙根的都是被龙选中的人。”

“这可真是糟糕的比喻。”守夜人嫌弃地撇了撇嘴。

昂热笑了笑，“刚刚的录音里有处很特别的细节，你一定注意到了。”

守夜人点头，“但那个问题你并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楚子航很抗拒回答，甚至有挣脱催眠的迹象。”

“不过是问了问事发前的细节，值得他这么大反应？”守夜人皱眉。

“或许是潜意识的保护呢？”昂热状似无意地说，“你别忘了，路明非可是楚子航的中学校友，只比他低了一级，而且据说他们交集不浅。”

“校友么。”两个看似关联不大的情报给守夜人指了一条明路，“意思是路明非也可能去过那个尼伯龙根？”

“并没有，他在坐上那辆车之前就被陈清和那个老道士带走了。”昂热从风衣内袋里掏出来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既然说起了路明非，那么下面的时间就属于第二件事了，看看这个，我保证你会对它感兴趣。”

“什么东西会比尼伯龙根更吸引我这个大炼金术师？”守夜人接过那张纸，展开，脸上的轻松的神色逐渐凝重，那是一张用于镇压活性的炼金矩阵图纸，和专业书中所教授的不同，这份图纸看得出绘制人的想法青涩简单，虽然遵循了炼金术的基本原理，但整体完成度不算高，除了核心部位之外的地方构思就有些飘逸，看起来是照猫画虎，不属于炼金术的范畴。以他的经验来看，把这个图纸付诸于行动只有一个结果——运转异常而导致爆炸。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咔的一声，只剩下冰块的酒杯被守夜人搁在桌面。

“路明非给我的。”昂热神色淡淡，“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我记得他只进修过《炼金化学一级》，有关炼金矩阵的部分在《炼金化学二级》才开始逐步教授，一个刚入门的新人，怎么会懂得炼金矩阵最核心的部分。”守夜人眯了眯眼睛，混血种从龙族手中继承的炼金术并不完整，加之时代更迭导致许多炼金知识失传，仅剩的炼金术师又极为重视传承，依靠家族、组织或者师徒将炼金术限制在一个少数圈层中。所以路明非这个没有家族指导，只在入学后才踏进炼金领域的菜鸟又是如何能绘制出这样一份天真的，但核心却一丝差错都没出的图纸呢。

“他确实没学习到炼金矩阵的部分，但他看过楚子航书架上的二级专业书！”昂热说，“我只他带去了一次冰窖，他就在冰窖上层注意到了我们用来分担‘湮灭之井’中炼金矩阵压力所设置的节点。”

守夜人一惊，“这么敏感？那些‘分流’的节点和普通花纹没太大区别。”

“对，那时我也以为他只是好奇，但在返回我的办公室后，他突然问我冰窖的炼金矩阵是否具有镇压的作用，我回答了是，所以他问我借了两张草稿纸。”昂热掏出了另一张草稿纸递了过去，“这是他绘制的玄门阵法图，炼金矩阵是他根据这个反推得到的。”

“反推？”守夜人把两份图纸放在一起对比了好半天，最终摇摇头，“我有点好奇，路明非的反推是基于什么原理，这两份图纸看起……毫不相关。”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昂热摊手。

“真有意思……”，守夜人嗓音沉了下来，“路明非这种程度已经不能被称为略懂皮毛了，看来这小子的天赋远不止血统这一方面。”

“所以我说他是天才，他这种人做不成盟友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昂热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火光，“这句话不止针对路明非，更指的是他背后那些一直藏在浑水里的人。中国那样一个龙潭虎穴，也不知道他这个被丢出来的棋子能掀起多大浪潮。”

“别瞎想了。”守夜人毫不在意地从酒杯里捡了个冰块丢进嘴里，“有时间考虑那些还没发生的事，不如想想怎么解决校董会准备把你这个校长炒掉的问题。”

“你知道？”

“有时候我的消息也很灵通，尤其是在你准备找我帮忙的时候。”守夜人嗤笑一声，“每次你找我帮忙前我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昂热想起校董会所谓的作风冷冷笑了一下，“我承认，这件事确实很突然，但校董会从不缺少炒掉我的理由，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足以引爆所有事情的导火索。楚子航是‘尼伯龙根计划’中被调查的人，无论是那份疑似误入死人之国的资料，还是六旗游乐园当众释放‘君焰’，只要校董会怀疑他的血统危险，就能凭借把危险血统引入学院这一条重大错误把我炒掉。”

“哇哦。”守夜人挑眉，“尼伯龙根加危险血统么，看来楚子航不仅仅是你的好学生，他作为一把捅向你的刀也足够锋利。”

“我的学生当然要足够优秀。”昂热起身，阴影笼罩半张面孔，乍一看如山峰般锐利，“那么，未来这几周学院就交给你了，我也是时候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假期了。”

“好吧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只好行使一下副校长的特权喽。”守夜人挺胸，整理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领带。

昂热拿起自己带来的雨伞抖了抖，他已经达成了此行的目的，只是在按上门把手的时候回头，“那瓶威士忌的味道不错，下次请你尝尝我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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