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的时间,江自鸣用来整理资料、填写表格。
自述信是在周二上午到的,刚好让江自鸣踩着线交了上去。
办公室里人不多,辅导员正在慢悠悠喝茶。江自鸣把自己的资料递过去,看他封在一个棕色的袋子里,放进了抽屉中。
江自鸣扫了一眼,里面有厚厚一摞这样的袋子,都快溢出来了,怎么着也得有二十来个。
她公式化地说了句谢谢老师,然后便转身往外走,心里算着自己选上的可能性。
专业一百四十七人,三个班级,每个班也就七八个名额……
江自鸣心里乱极了,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被选上,还是想被刷下来。
这也不算少了,或许只要申请就能有补助呢?
她想着想着豁然洞开,那股从别人碗里抢饭吃的感觉也消了不少。
为什么一定要觉得是自己抢了别人的名额呢?
江自鸣的心情松动了一些,刚要走出大楼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江自鸣!”
江自鸣应声回头。
披肩长发、鸭舌帽、口罩,从前面看完全看不到她脸上任何一丝裸露的皮肤。
是同班那个吃激素药的女生——曹笑笑。
江自鸣停下和她打了声招呼,“你也刚把表交了?”
虽然看不到曹笑笑的表情,但江自鸣觉得她应该是笑了一下。
曹笑笑说话时轻声细语的:“嗯,我刚把表给老师。”
江自鸣:“你们宿舍有几个人申请了呀?”
“就我和芳芳。”
芳芳全名齐芳德,单亲家庭,父亲常年在外打工,由年迈的奶奶抚养长大。
想到这里,江自鸣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感觉每家都有每家的不容易。
倒是曹笑笑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我看名额挺多的,咱们应该都能选上。”
这话说到江自鸣心坎里了,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就能让我妈妈少给我点钱——或者我攒下来,去给她看看腰,她总腰疼。”
江爸爸江妈妈上班的工厂虽然待遇不错,但那基本可以说是拿命拼出来的。
三班倒,工厂环境也不好,对身体伤害很大。
曹笑笑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能给家里省点负担,就算拿三档补助,也有两千二百块钱呢。”
两千多块钱……
“这够覆盖你的药费吗?”
“不够,”曹笑笑乌黑的长发随着她摆头的动作而摇摆,“好像这么说也不对,够一个半月的了。”
江自鸣瞠目结舌:“……还不到俩月吗?”
“要是省着吃俩月就够了。”
“那这药能省着吃吗?”江自鸣皱眉。
曹笑笑顿了顿,“医生说不太好,但是家里有时候没那么多闲钱。”
两人并肩走在柏油马路上,江自鸣注意到她俩的鞋子都是一样的风格:虽然看上去脏,但实际上应该挺干净的,只是穿得时间太长了,褶皱的痕迹变得很深,网面上留下了刷不掉的脏污。
“我妈妈出了车祸,对方全责,法院判他们赔偿,但是他说没钱,不肯给。”
曹笑笑的声音还是细细的,听起来很温柔。
“我爸没办法,妈妈还在ICU里躺着,只好和别人借了很多钱。幸好妈妈后来恢复了。”
“但是我又生病了。”
江自鸣心里酸涩无比,她压抑住翻滚的情绪,故意说得非常轻松:“苦尽甘来嘛,妈妈能恢复就是最幸运的事情了……而且生病这个事情难免的,等拿到了补助金,你可不能再节省了,兴许好好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呢?”
曹笑笑很用力地嗯了一声。
两人在食堂买了饭,一起打包回宿舍。
第二天是周三,惯例下午没课。
贫困生评定在下午两点开始。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评议小组不仅有辅导员与助教,还会从每个宿舍挑选一个不申请补助的同学参与。
江自鸣她们宿舍去的是寝室长刘怀竹,而邵旭北则代表他们宿舍被选了上去。
除开他,小组里还剩下五个人。
江自鸣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看看什么时候完成老张头布置的小组作业。
其余也没有什么大块的时间——除了周末。
为了保证周末的纯洁性与完整性,其余几个人一致同意在周三下午完成。
至于邵旭北——
他现在应该正在打分吧?
江自鸣的心像被一根细细的线吊起来了,半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评选结果今天下午就会出来,接着还有一星期的公示期,最终确认无误后,名单才能彻底确定下来。
几个小时以后,就能知道结果了……
再过一个拐角就到了她们选的空教室,一道男声在教室里回荡着,甚至传到了外面来。
“……牛逼啊信哥,他的演唱会门票很难抢的,这都让你抢到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也是直接从黄牛手里收的。”
“啊?那不是会贵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