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旭北不想再去关注江自鸣。
他艰难回忆起自己之前在意的东西,并借此来麻痹自己。
宋洋看着宿舍里快要摞到一人高的鞋盒,大多还未拆封就被主人撂在这里,他脸颊抽搐着拨通邵旭北的电话,先传来的是震天响的音乐声。
宋洋也不自觉拔高了音量:“邵哥!你在哪儿?”
邵旭北没回答,只是问:“有事吗?”
“没……”宋洋边换拖鞋边说:“就是问问你那些鞋盒怎么办,在宿舍里堆得老高。”
邵旭北捏捏眉心,他喝了杯酒,被海风吹得有点头晕,“……你帮我随便放个地方吧,等我回去拿。”
停顿几秒,“我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以后就不回去住了,有空来找我玩儿。”
宋洋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也太突然了。
“你租的哪儿?上课方便不方便?”
邵旭北说了个地名儿。
宋洋咂舌,虽然他不是本地人,但是对学校周边的房价还是了解的。邵旭北说的那个地方就在学校周边,主打一个高档奢华,每个月房租最低得三四千块钱。
又聊了几句话,邵旭北那边听起来嘈杂的很,宋洋主动挂断了电话,舒舒服服躺下了。
邵哥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地搬走了……不会是因为和江自鸣吵架这事儿吧?
想着想着,宋洋腾地坐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邵旭北搬走了,那宿舍里岂不是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其余的几个傻叉了?
……
挂断电话,邵旭北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法自抑地点开某个软件,盯着某个人的对话框。
对话就停止在那一天,马上要一百天的火花也消失不见。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邵旭北心如刀割。
夜晚的海面,像某种漆黑又绵软的生物,蛰伏着,伺机吞没一切。
邵旭北突然很想把手机扔进水里。
但他不确定下一秒自己会不会也跟着跳进去。
她还会发消息给他的。
这样的念头无异于折磨,让邵旭北不管在做什么,都要分出一丝心神留意着,生怕自己错过了她要和好的信号。
或许……自己也可以先发消息?
海风很大,吹起邵旭北的额发,他手指攥紧了,狠狠锤了一下栏杆,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不可能。
这世界上能让他先低头的人,还不存在。
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青春靓丽穿着大胆的美女,正偷偷觑着这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他来参加泳池派对,竟然还穿着卫衣牛仔裤,面无表情地顶着一张极俊的脸,穿过一众穿着清凉的美女,像误入了女儿国的唐僧,板着脸目不斜视。
看起来似乎是个正人君子。
然而……
越是正经,就越想让人扒掉他的衣服,看看他是否也有沉沦欲|望的那一面……
“宋哥,”一位粉头发的美女肤白貌美,柔若无骨地抚上身边青年精壮的胸膛,“那个人是谁呀?之前怎么没见过?”
被叫做“宋哥”的人全名宋廷毅,如果光看他的外表,会觉得此人温和可亲,为人靠谱,下意识地就会对他少两分防备。
但是此人远没有表面上那样老实。他可是圈里面有名的浪荡子,最热衷于顶着一张稳重的脸,去干一些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危险又疯狂的事情,赛车、极限运动、彻夜狂欢……
邵旭北不干这些事,但他能理解。像他们这种人,获得所以东西都太简单了,简单到无趣。
时间长了是会发疯的。
每个人都得有些支持着自己活下去的爱好。
宋廷毅喜欢那种难以把握的刺激。他喜欢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失控,更对劫后余生的感觉上瘾。油门踩到底,能通过则生,差一厘则死。
邵旭北叛逆期的时候和他厮混过一阵子,后来被他爸逮回家,关在家里闭门思过。
邵旭北脾气犟,觉得自己只是玩了玩,没犯什么错。
邵爸爸看着严厉,实际上也拗不过他,互相僵持几天后,反而先服软了。语重心长,说年轻喜欢刺激没有错,但是邵旭北不能不为家人着想。
他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只生他一个,一是心疼他妈妈身体太受罪,二呢,是想要把全部的家业都留给他。
邵旭北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大好,一离开人就哭,保姆带也不行,只能妈妈抱着。
他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含着泪珠的样子让一众大人心都碎了。他要什么,大人们没有不依的。
等再长大些,邵妈妈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娇贵,同时又懂事得让人揪心。
在外面玩儿,没走半小时就不行了,吵着要让爸爸抱,邵爸爸难得回来一次,见不得家里对男孩儿这么娇惯,厉声说不许。
邵旭北委屈,却真不再哭,跟着他们走了一天,回来一看,小脚丫上长了一脚的泡。
邵妈妈心疼得直哭,一边埋怨邵爸爸,一边问儿子为什么不说。
被训斥后,邵旭北没有哭;忍着一脚的泡走一天路,邵旭北也没有哭。但是被这么问了以后,他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小声说,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想让爸爸生气。
当天晚上,邵爸爸哄他睡觉,轻声说,白天的时候为什么要人抱?北北是男子汉,以后坚强些好不好?
邵旭北点点头,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说,我只是想要爸爸抱抱。
等他睡着,一向坚强的邵爸爸轻轻关上房门,泪水经过颤抖的唇,落在地板上。
他和妻子商量了一晚,决定只要这一个儿子。富贵人家龃龉多,就算他和他的两个兄弟一同长大,彼此之间有时还会有利益纠葛。
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这样,他想为他立起一道无坚不摧的屏障,让他免受烦恼与困苦。
邵旭北听完,沉默良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后来他再也不和这群人瞎混,用半年的时间考上了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