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
柯培摸不准自己是被滕木瑾摇醒的,还是做梦心神不定挣扎清醒的。滕木瑾神色紧张,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她说:“阿司一直不见踪影。”
柯培惊呼,起身太猛,一阵头晕目眩,闭上眼睛冥想:“我梦见了什么?是预言还是噩梦?”
柯培嘴里神神叨叨:“梦到司瑞德……”柯培睁开眼睛,果然电闪雷鸣之间,瞧见了远处的人影。
两人都知道司瑞德喜欢早起,有时会提前探路,但是不一会儿一定会回来,也一定不会走远。
那么现在大概率是出事了。
柯培焦急万分:“瑾,阿司先行去了高楼!”
此事不容小觑,滕木瑾特地叫醒柯培,无需预言也猜到了司瑞德的行踪,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再也等不及了,疾行追赶。
柯培心急如焚,强行定了定心神,正打算跑着跟上滕木瑾,没迈出两步子,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滕木瑾的身影在密密麻麻漂浮的死气之中消失得过于快了。而且那些死气之前一直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为什么他与它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对方太小看他了。柯培好歹曾经是巫师家族的长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中了巫师的幻术。
何况他的预言时不时刷新现实的页面,上一秒死气近在咫尺,下一秒闪到十丈开外,场面一时滑稽不堪,惹人发笑。
巫师的咒语和战场的布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和八卦阵亦有相通之处,简单来说就是有迹可循。
柯培按照预言中的指示,摸清了周遭的阵眼,有生门亦有死门。比如往往空旷地带是现实之中的河湖或者悬崖,死气的缝隙前方几米远还是树。
柯培穿过假冒的树林耽误了一点时间。
谁料?一条倒挂的细蛇张开血盆小口,扑面而来,柯培慢一拍地闪身躲避,和蛇错身而过,蛇危险地吐了吐长长的红信子,再起攻势。
柯培心怀感激:预言救我小命!殊不知,地上树上悄然趴满了无数的大蛇小蛇。
柯培在预言降临之际左躲右闪,然后冒险做了一回捕蛇者,伸手掐七寸,手中的蛇即刻化为泡影,凭空消失。
某一时刻,柯培拥有了两秒钟的预言,什么也没有,死气和蛇无影无踪,眺望远方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高楼一片火光的棱角。
柯培恍然大悟:是他错怪对方了,他啃上了一块硬骨头。两层幻境、现实和预言交织成了一张蜘蛛网,恍若迷宫,险象环生。
他的真实遗失在何处尚未可知。
然而,对方露出的小尾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即使柯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拥有如此实力使绊子的巫师除了老巫师不作他人想。
16日:
……“阿司,你来救我了!”柯培喜极而泣,抬手揩掉蒙住眼睛的水雾。
幻觉与真实穿林追逐,预言在未来熠熠生辉。司瑞德步履稳健地赶来救柯培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真如一棵树。
司瑞德目视对他目不转睛的柯培,眉毛挑起一个嘲讽的高度:“矮子,哭鼻子了?”
柯培对他的担心拧成了一股扼住自己喉咙的夺命绳,心脏和手脚发麻,勉强搭腔呛道:“屁,被耗子巫师蠢笑了——小心脚下,地面凹陷!”
司瑞德闻言,点点头表示收到,面不改色地指挥藤蔓刺透了一条蹿到面门的小蛇,大踏步向前。
脚下藤蔓破土而出,神不知鬼不觉地铺就了笔直的道路。它们的即时生长短暂而值得敬畏,类似于蜜蜂的嗡嗡声或者三尺冰冻骤化清水的响动声婉转不绝。
柯培为之可怕的生命力震颤不已,预言罕见地没有干扰他长久的凝视。魂魄归位时分,司瑞德走到跟前,藤蔓消失于虚无。
柯培心服口服,赞美脱口而出:“厉害!阿司,不愧是天生的巫师。”
柯培领先司瑞德半步匆匆破阵,金光在眼眸中闪烁成群,脚下无半点迟疑,违反自然规律的藤蔓自左侧凭空生长,绞死了树上的真蛇,柯培借力飞蹬高树,近身的藤蔓传出司瑞德浑厚的高音:“你高看我这半吊子称作巫师,我可没一张厚脸皮答应。”
播报完,藤蔓窸窸窣窣地爬下树,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柯培没放在心上,露出标准的傻笑:“夸你就不要妄自菲薄啦!”
司瑞德:“我认为瑾比我厉害。”
就像同学攀比成绩,赢了输了都少不了竞争对手的存在,别说一共就只有两个同学,没什么好偏心的,何况柯培也不是真正的老师。
柯培向靠谱的司瑞德问起滕木瑾时,心情晴空万里:“滕木瑾还好吗?她在哪里?”
司瑞德却沉默了。
在这短暂的一两秒钟里,柯培感受到了顿生的心慌,脉搏随着震颤的身体紊乱不齐,寒意无风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