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不能统称为直觉,滕木瑾更相信是某种自然而然的本能。她咻地绷紧木偶线——它不在巫师的咒术范畴,如此一来她算不上巫师。
她的心脏猛然跳动,膨胀得喘不上气来,立即跑下楼梯,二楼的铁门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像一个不会言语的巨人。
是掩着的吗?印象中司瑞德是掩着的。
余光里,铁门的一侧突如其然地闪烁了一下。
是反光吗?
滕木瑾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步一步朝门锁走过去,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是红光。
另一根木偶线杂乱无章地盘绕住铁门,却赫然像一个庞然大物。“咝——”蛇似的窜到滕木瑾的指尖附近。
滕木瑾调转身体掠出一米的安全距离,自己的木偶线蠢蠢欲动地飘浮出一根触角。它的主人动作敏捷地捉了回来,拔足狂奔,骂了一句:“垃圾玩意!偷袭还这么明目张胆。”
滕木瑾返回司瑞德休息的拐角,她心里盘算着搬动司瑞德转移阵,它的难度无异于愚公移山。
怎么办?
滕木瑾心念微微一动,木偶线已经钻进司瑞德的指尖,自己打了一个死结,又游走到头颅和脚底,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
滕木瑾浑身发冷,喝道:“出来!”
木偶线没理会她的一声呵斥,尚未有下一步动作。
滕木瑾的眼睛无师自通地变成了透视眼,看清楚了木偶线的猫腻。原来,它们刺穿了皮肤,掌控了司瑞德的各个关节,似乎只是支配了□□。
滕木瑾按捺下诡异的想法,默认了它们的自作主张。如果它们听从命令,帮忙搬运司瑞德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冷冷看了一眼躲在司瑞德身体之中的木偶线,猫着腰开路。
大巫师之前的所作所为无迹可寻。那么,他困住滕木瑾和司瑞德又是为了什么?
滕木瑾自身难保,也不想当菩萨,管不着失踪的柯培。烧火棍没了下落,她身无寸铁,保命要紧。
3.被困。
滕木瑾虚脱了。
长时间的食不果腹维持这种高度紧绷的警惕实在是有点勉强。透过玻璃窗往外看,树木被巫师法阵波及,结伴地成了精,燥热难耐地搔首弄姿。
滕木瑾:“……”
她站不住了,闭着眼倒下。
唯一的观众出了事,表演者纷纷停止了无谓的劝降。
最后一刻的光芒一闪,滕木瑾的眼眸中泛起一丝金光,大脑自动接收木偶线的信号,传送到她的潜意识里。
她糊里糊涂地想:阿司的体温降下来了。
滕木瑾强行撕开黏住的眼皮,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扶着墙壁气息混乱。
她抬起手按住心脏,木偶线缠缠绵绵地绕过五根手指,一停一顿地鼓动着,金光闪了闪,冒出浅红色,随后重新镀上阳光。
汗水打湿了睫毛,滕木瑾转了转眼珠子,它们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
她冷静地分析:我的心率高于正常值,体温正常。说明大巫师的阵法对我影响有限。
滕木瑾忧心忡忡,再次事无巨细地扫描了一遍昏迷不醒的司瑞德。
她和司瑞德有什么不同之处?
滕木瑾隐隐约约地知道:因为她不是正牌的巫师吗?
滕木瑾惊疑不定地试探移动几米,不安于室的心脏闹腾得厉害,可能误吞了毒药。
“咳咳咳……”司瑞德猛然的剧烈呛咳拨动滕木瑾的神经铮地一声清响,她立马伏到他旁边,他却一扭头,陷入了新一轮的昏迷。
滕木瑾脱力地跌坐在地面上,对着司瑞德发愁:我投鼠忌器。
她不再藏匿,正大光明地站在走廊上,朝烧火棍消失的方向远眺,似乎明白了司瑞德是大巫师威胁她的人质。
赎金自然与她脱不了干系。滕木瑾的心头火蹭蹭往上涨,心底却无比迷茫:赎金是什么还得人质家属自己猜。
日落呆到日出。黄昏温暖的余晖脉脉在苍生万物上流动,风胡闹着穿过一扇铁门,吱呀吱呀的碰撞声不无规律,总是嘲哳难听。
深度昏迷的司瑞德渐渐苏醒,妖异的热度退下来,骨头皮肉一块酥脆。他未曾睁眼之前,大脑的感知范围已覆盖到整栋监狱般的教学楼。司瑞德神经跳探戈似的活跃,很快察觉到不对劲——是窗户。监狱的窗户没有标志性的铁栏杆。
紧随而上,司瑞德感知到了那个人。
他是惊吓睁眼。死尸复生般不成人形地爬到走廊栏杆上,蹭到了那个人留下的脚底灰。
司瑞德嘶哑吼道:“滕木瑾!”
她像一只破蛹的蝴蝶,可恶的人类将她的翅膀削成了片,妄图塞回蛹里,晒干了躯体。
滕木瑾和他一样发现了窗户的猫腻。
她选择跳了下去,可是他们早已被老巫师逼到了八楼。
两人都顾不上老巫师明晃晃的阴谋,正如滕木瑾大胆猜测砸到水泥地面上,痛苦蔓延的一瞬间,一个巨型法阵拔地而起,显灵笼罩了整栋楼,困住人的监狱拆成了金线,左右穿插进入滕木瑾的骨头关节,痛感姗姗来迟。司瑞德因此逃离,从大梦中苏醒。
司瑞德记不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他奋不顾身往滕木瑾身边跃下,脚下风起,乘风飞遁。
他颤颤悠悠的手扶到滕木瑾的肩膀。她的眼神涣散,低垂着头颅,脸色苍白如早晨的露水。
晨曦以至,昼夜交替。
晚了吗?司瑞德心肝都在颤。
藤蔓疯转,盘旋在粗壮的臂膀上。他拽出一根金线,一个触动,附着在法阵上的藤蔓炸毁了金光,两者相融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