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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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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的广州城。

愈是近年关,繁闹的城市愈是显出冷清来。路上的行人车流逐日递减,街道两旁的小商铺接二连三地拉下了闸门,就连平日最繁忙拥挤的“地狱西站”都变得宽绰。

到除夕这日,如流的繁华淌至尽头,城市翻开它整年里最空荡宁静的一页。

蒋家在二沙岛上的老别墅换了应景的新年装潢。

进门正前方的过道一侧摆着一只道光年间的粉彩八桃橄榄瓶,繁茂的桃枝从瓶口里绽出来,粉红嫩绿簇簇,开得正是俏艳,衬着背后墙上挂的《泼墨荷花图》都变得喜庆而富贵。

厅堂里也难得的热闹。蒋家在岭南一带扎根多年,族脉浩大,庞杂的支脉分出去,名字能谱出厚厚一本。

本家地位最高的蒋显宗年事已高,这些年图清净,旁系的几脉都不被允许在除夕夜登门拜访。剩下最核心的一支,数一数也有近二十人,堪堪坐满一张交趾黄檀圆桌。

钟馥屿的父母籍贯一南一北,岭南蒋家是母亲蒋虹韵的娘家。虽说二人婚后的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北京,但逢年时仍是会各家轮流跑。

钟馥屿从小跟着,一年北京一年广州,自记事以来便已如此。

钟馥屿大清早到玉泉山看望过祖父祖母,下午才从北京飞抵广州。跨过半个中国,气温由零下七度拉升至零上二十三度,面前的食物也从饺子变成了盆菜。

主位上的蒋家老爷子手心里握着一截黄花梨手串,眉开眼笑地逗着坐在腿上的小宝宝,脸上皱纹条条舒展。

厅子里荡着小女孩咯咯咯的脆笑声,邻座的几个舅父正在谈论上年度秋季烈酒拍卖会上买到的稀有酒款。

推杯换盏间,不知又聊到什么,有人点了钟馥屿的名字,开玩笑般吐槽了一句:“还是阿屿最过分,每次来香港都不提前通知,总是到临走我才收到消息。”

钟馥屿的目光从绘着五福拱门的黑色酒瓶上剥离,望向那位说话的表兄,解释道:“那几次实在是有要事,去得急也走得急。”

“我看阿屿是怕了你,又自作主张给人家牵线做媒。”有人笑着插话,“再不走急些,不知道还有多少个Hilary等着。”

闻言,在座人皆想起钟馥屿当初被某外资投行亚洲区主管的千金一眼相中,跟着他从南到北,声势浩大地追求了半年的陈年八卦,发出一阵闷笑。

“Hilary绝对是意外!”那位表兄直呼冤枉,“那日在电梯里撞见,我也不过是顺口同她介绍了几句,谁知道阿屿的魅力大成那样。”

“你不知道?讲得你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只要同阿屿走在一起,遇到女仔来搭讪,我都好自觉让开,心知目标绝对不会是我。”

钟馥屿并未在意大家的揶揄,待谈笑声稍落,又执杯朝表兄抬了抬。

“昇泓明年的重心会落在大湾区,到时我应该会常驻广东,多的是时间来往。”

表兄笑着遥遥回敬,问:“上回听你提过,是在横琴投了几个新能源项目?”

“主要是光伏与海洋生物医药。”钟馥屿说。

几个人顺着话题聊了几句大湾区的财税优惠政策,先前坐在蒋老爷子腿上的小宝宝被自己的育婴师抱走,路过钟馥屿身后时,突然响亮地“嗷”了一声。

在座人的注意力都被小宝宝吸引过去。

钟馥屿侧身,看到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肉肉短短的四肢竭力朝这个方向伸过来。

“阿屿,圆崽这是想要你抱她呢。”有长辈看出小女孩的意图,笑呵呵地说。

小宝宝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发出一连串单音节,像是在肯定这个说法。

与小宝宝的兴奋劲相比,钟馥屿神色清淡。他不是喜欢小孩子的人,更不擅长与她们相处,但此刻还是抽出湿巾擦了擦手,起身把小宝宝从育婴师手里接过来。

小宝宝是某个表姐的孩子。眼见自家女儿挂在钟馥屿身上,正揪着他的领口一通乱扯,连忙跟了过来。

“这是圆崽。”表姐给钟馥屿介绍,“八个多月了,你还第一次见吧。”

“圆崽。”钟馥屿转头看着小宝宝嘟起的侧脸,清冷的眉眼稍有舒展。

“年纪小小,倒是挺有审美,一眼就挑中这个最帅的表舅,是不是?”表姐戳戳女儿的鼻子,逗她。随后又朝钟馥屿伸手,“给我吧,省得她扯坏你衣服。”

她知道钟馥屿冬季的衣物大多来自Loro Piana的VICUNA系列,随便一件平平无奇的骆马绒毛衣都要上万美金,并不适合被魔爪摧残。

“抱一会,没关系。”钟馥屿扶着圆崽的后背,任由她将手心里沾的几片桃花碎瓣蹭在自己的肩膀上。

钟馥屿抱着圆崽往主厅的方向走。

挑高的客厅一侧是一扇巨幅的落地窗,框住一汪绵延的珠江水。

蒋老爷子望着钟馥屿立在窗边的背影,高挑的身形融进夜景之中,一只雪白团子乖巧地黏在他臂弯里,那画面有说不出的温馨和谐。

蒋老爷子转头去问女儿:“阿屿到今年也有30了吧?”

蒋虹韵感叹:“是啊。”

蒋老爷子继续问:“不结婚的想法呢,有变化吗?”

钟馥屿是坚定不婚主义者。

对此,钟馥屿本人早在多年前就立场鲜明地对每一个前来问询的人表过态。

蒋虹韵为这事不知与儿子翻脸过多少次,各种方式软硬兼施,奈何别人永远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

如今蒋虹韵早就抱着放任自流的心态,一脸平静地说:“算是有吧,变得更坚决了。”

蒋老爷子皱起眉,隔了好半天,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叹:“唉。”

抱着圆崽玩了一会,电话铃声从口袋里传出来。钟馥屿把小宝宝还给她的专属育婴师,取出手机查看。

电话那头的人是施楚钧,钟馥屿在MIT的校友,亦是昇泓创投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钟馥屿站在原地接听,目光投向窗外的城市中轴线。

珠江水沿岛环抱,两岸流彩的千灯点缀,不远处的小蛮腰被云雾拢着,只露出向上延伸的半截霓虹,像矗立天边的琼楼。

挂断电话后,钟馥屿又扫了几眼手机里源源不断的拜年信息。

微信界面满屏的未读消息,朋友圈也亮着醒目的红点。他随手点入,最新发布的一条朋友圈跳出来,头像是一只丧丧的大橘猫。

AAA钟表维修沈师傅(诚信经营):

【新年目标: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我们终成富婆,建设美丽中国。】

这个昵称太过独特。

几乎在一瞬间,将人拽回那几个沉浮的夜晚。

气温与湿度迷离燥烈的国度,一盏皎白澄明的月亮,还有月下窈窕绰约的柔影……

实在不可思议,如此一晌贪欢的放纵本不应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而彼时,那些缱绻的温存却发生得那样自然。

钟馥屿收敛思绪,准备清理这个不会再有更多牵扯的联系人。

但指腹悬停在橘猫头像上,脑海里又倏地闪过一双干净纯粹的眼,以及眼睛的主人问他要微信时的故作镇定。

挺有意思的,暂且留着也无妨。钟馥屿移开手指,神色如常地关掉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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