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钟馥屿和赵昀今。
认出他们的同一瞬,沈星鲤的脚步迟疑地滞了滞,一旁的女生已经加快脚步走过去,笑盈盈地与他们搭话。
“昀少,钟先生。”
赵昀今转过身来回应,同时也看到定在不远处的沈星鲤。
他出声唤道:“沈师傅。”
与此同时,钟馥屿也侧过脸,神情清淡地看过来。
这是他们今夜的第一次照面。
沈星鲤迎着目光走上前,漾出笑容,朝他轻轻点头致意。
赵昀今说:“阿屿哥,可惜你来迟一步,没听到小沈师傅唱歌有多好听。”
钟馥屿正凝着她,漆黑的眼眸仿佛一汪幽深的潭水。
沈星鲤飞快否认:“没有没有,就是瞎唱。”
“我听过。”半晌,钟馥屿漫不经心地回道,“是还不错。”
明明是很清冷,不加情绪的语气,落在沈星鲤耳边,却缠绕出勾人心痒的暧昧。
脑海里应景地浮现出她曾唱给他听的苏州小调,浮现出关于热带岛屿的风花雪月。
沈星鲤的脸颊蓦地发烫。
赵昀今说:“是吧,我刚才还说呢,可以出道了。”
沈星鲤笑笑,配合地应道:“我可是当真了,要是哪天科研搞不下去,就收拾收拾参加选秀去了。”
赵昀今啧了一声:“哪里需要参什么选秀,我看抱紧阿屿哥这棵大树更实在些。”
沈星鲤沉默片刻,才说:“既然是大树,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抱的。”
她说得一本正经,也没去看话题人物,却能感觉到陡然加重的视线压迫。
赵昀今哈哈笑起来,又趁机说服她加入自己的公司:“或者你还可以退而求其次,考虑跟我合作。”
在场的另一个女生听着几人的对话,满脸隐藏不住的震讶,连连看了沈星鲤好几眼。
赵昀今大大咧咧的,并没有察觉,她却能敏锐地捕捉到另外两个人之间隐秘而微妙的磁场。
说不清道不明,却很难被忽视。
但她并不在意这些。能够在钟馥屿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并不多,如今既然有,她自然要牢牢把握住。
女生抬手将一侧的发丝撩到耳后,笑着插话:“如今正流行女团组合呢,要是出道还缺个搭档的话,看看我合适吗?”
说着,她朝沈星鲤伸出手:“Hi!我叫Sherry。”
这个在洗手间里不肯拿正眼瞧她的Sherry换了副态度,变得友善而热情。
沈星鲤象征性地碰了碰Sherry的指尖,点头:“你好,可以叫我Echo。”
“Echo。”Sherry歪着头,好奇问,“可是昀少为什么要叫你沈师傅?”
赵昀今“哧”地一声笑出来,抢先接话:“我不是随便乱叫的,沈师傅可是钟表维修行业的专家。”
赵昀今撞撞钟馥屿的手臂,问:“对吧,阿屿哥?”
沈星鲤嘴角一抽,尴尬地站在原地。
更没想到的是,钟馥屿也会配合这个离谱的玩笑,说:“嗯。”
“原来是这样。”Sherry不疑有他,立刻肃然起敬。
“我好几年前有幸到汝山谷的机芯工厂参观过,听说成为制表师需要非常好的物理与机械基础,沈师傅还这么年轻,你是在瑞士的钟表学院修习过吗?”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吧。沈星鲤无语地想。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声地向始作俑者发出求助信号。
赵昀今兀自笑了一会,才舍得解围:“先别聊这些。”
他指指斜倚在墙角边的一幅大尺寸绘画作品。
“刚刚裱框的,正好,你们来帮我参谋参谋,挂在哪里更合适?”
画布上明快饱满的荧光充满艳丽的冲击性,笔调梦幻童真,风格十分鲜明。
“Ayako呀。”Sherry一眼认出这是哪位艺术家,“这幅原画应该07年的作品吧,原来被你收藏了。”
“阿屿哥推荐我拍的,猜猜,成交价多少?”赵昀今问。
Sherry猜了一个令人乍舌的数字。
“差不多吧。”赵昀今肉痛道,“就这么一幅,抵得上一台911 Turbo S了。”
“放心,会涨的。”钟馥屿平静地说。
“对,她的趋势很好,我也推荐我三叔入手过。”Sherry表示同意,说着看了看圆厅的格局,提议,“放在那盏台灯后面怎么样?”
赵昀今又问:“沈师傅的意见呢?”
沈星鲤根本不了解这些,随手指了他们面前的这幅墙,瞎扯道:“我觉得这里就挺合适的,画面的色彩与这架钢琴挺搭。”
赵昀今说:“你们竟然这么有默契,阿屿哥刚才也说挂这里。”
沈星鲤没有抬眼,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是吗,这么巧。”
大概是他们出来得太久,有人从影音室里探出头,喊了赵昀今的名字。
赵昀今拍板道:“那就这么吧,明早我请人挂上去试试。”
赵昀今率先往回走。
沈星鲤跟在最末尾,看到Sherry快步追到钟馥屿身侧,边走边说。
“您好,钟先生,年前才在Teeming Gallery的艺术展上碰到过您,想不到这么快又能再见。”
“你好。”钟馥屿客气地点头,并没有想要深入交谈的意图。
他走路很快,眨眼已快要到门边,Sherry深吸一口气,又赶紧跟上去,再接再厉地开口。
“其实我是那场艺术展的Curator(策展人)之一,能够吸引到钟先生这样品位一流的藏家来看展,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钟馥屿这才顿下脚步,淡淡地笑道:“的确是很新颖布展,突破性的表达令人印象深刻。”
沈星鲤目不斜视地越过了他们。
进了门,沈星鲤重新挑了个角落坐下,自顾自拎过几支福佳白,把酒倒满在玻璃杯。
边喝,边郁闷地想,无论在哪里,他都如此受异性欢迎。活跃在他身边的女孩子是那么的优秀,从外形打扮到举止谈吐,都堪称完美。
而她夹在这些闪闪发光的灵魂之中,并没有多独特。又怎么期待他的另眼相看呢。
正出神着,Sherry靠过来挨着她坐下,也拿了只空杯子倒酒。
“沈师傅,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
沈星鲤抬起头。
她还以为Sherry和钟馥屿会在外面相谈甚欢,想不到这么快就进来了。
她朝Sherry笑笑,没搭话,低头又把酒杯倒满。
Sherry也不在意,主动攀谈道:“沈师傅唱歌这么好听,我最开始还以为你是附近音乐学院的呢。”
Sherry拿出手机,问:“沈师傅,你介不介意我跟你交换个微信呀?今后要有什么腕表方面的问题,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为了避免她的身份变得越来越离谱,沈星鲤认真解释:“赵昀今是在开玩笑,我不是学钟表维修的,只是微信昵称叫这个罢了……”
说着,一边亮出自己的名片二维码:“纯粹起着好玩的。”
看到名片上长长的一串“AAA钟表维修沈师傅(诚信经营)”,Sherry才反应过来,扑哧笑了一声。
“好吧,原来是误会,不过还挺有趣的。”
沈星鲤通过Sherry的好友申请,又顺手改了一个稍微正常的昵称。
随后的闲谈里,Sherry一直在积极寻找话题,与最初的轻慢大相径庭。沈星鲤却清晰记得她透过镜子投来的嘲弄,始终有点不是滋味。
隔了一会,Sherry才问出重点来:“对了,沈师傅,你和钟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呀?”
即使问得再不经意,背后的意图也难以被遮掩。
沈星鲤轻描淡写:“我跟他也不算认识。”
本想就这么轻飘飘地回避过去,却有个男生从牌桌那边走过来,站到沈星鲤面前,给人当传声筒。
“沈小姐,钟先生临时有个电话需要接,想请你过去替他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