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回到汇悦台,沈星鲤慢悠悠上楼,慢悠悠开门,慢悠悠洗澡换衣服。
最后慢悠悠坐下来,揭开盛着老火汤的保温桶。
蒸汽腾腾扩散,空气中飘荡着优质食材经过长时炖煮释放出的清鲜香气。
和大部分广州师奶一样,郑妈妈在烹饪方面颇有个人心得,煲靓汤的手艺更是一绝。
扎扎实实的汤料沉淀在底部,沈星鲤用汤勺搅了几圈,粗略辨别,有排骨、薏米、瑶柱、沙虫干、土茯苓,还有几味叫不上名字的中药材。
沈星鲤拨散热汤表面的一层浮油,细细抿了一口,绵密清甜润过味蕾,最大程度治愈了这一刻寥零的心境。
沈星鲤给郑繁青发消息,对郑妈妈的厨艺不吝溢美之词。
郑繁青回她一个龇牙的笑脸。
郑繁青:【好喝吧,可不许剩啊。】
沈星梨子:【替我谢谢阿姨。疯狂比心.jpg】
郑繁青:【要谢自己谢。】
郑繁青发完这句,弹了一条语音通话过来。
沈星鲤接起来,“喂”了一声,听到郑繁青在跟身边人说话。
“呐,有人搵你。”
“搵我?”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由远至近,接过电话,用粤语问,“边位呀?”
“阿姨好。”沈星鲤赶紧自报家门,“我是沈星鲤,青青的舍友。”
郑妈妈立即爽朗地笑起来。
“噢哟,系小沈呀!好耐没见你了呢。”
沈星鲤已经可以很轻松地听懂郑妈妈讲的“广普”,闻言笑道:“是呀,郑阿姨,您最近都还好吧。”
“几好啊,你也都好吧。”
寒暄几句,沈星鲤紧接着说:“我刚刚喝上阿姨煲的老火靓汤,味道真的很好。谢谢阿姨,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郑妈妈笑呵呵说:“客气什么,就是顺手的事,你喜欢就多饮几碗。”
沈星鲤真心感叹:“我不是夸张,外面根本找不到哪家餐厅能煲出阿姨这个水准。”
“自然咯,人家开餐厅做生意,是要赚钱来的嘛,哪里会舍得放料。我年轻时候也开过一阵子大排档,很清楚的。”
“煲汤给自己家人又不一样,单单食材就不计成本。”郑妈妈话带得意。
“像我今日用的排骨,专门选的跑山黑土猪,提前成个月向摊档订的,不系老主顾根本轮不上。”
“干贝这些呢,也系专登过香港的老字号海味铺买的,货真价实。不像外面那种糖贝,哎呀,怎么煲都煲不散,拿漂白水浸的,食多对身体有害。”
郑妈妈性格直爽,十分健谈,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从煲汤用的食材如何采买挑选,火候如何把控,一路说到自家天台上围搭的菜地这一季又有哪些新收成。
沈星鲤只需要静静听着,在停顿的节点适时回应几声,充当一个合格的捧哏。
沈星鲤打开免提,一边又喝下大半碗热汤。
四肢躯干逐渐融暖,郑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室内,朴素的家常话题,将眼前大而空荡的屋子填入些许温情。
沈星鲤吸了吸鼻子,说:“阿姨的厨艺这么好,我要是有机会跟您学几手,今后吃饭就不用愁了。”
郑妈妈笑起来,显然对这份夸赞很是受用。
“你就不用学啦,你以后系要当科学家的嘛,要把时间花在那些让人类进步的地方。”郑妈妈说,“喜欢吃什么,让阿青跟我讲就行。”
“谢谢阿姨,不过我还在很初级的学习阶段呢,科学家什么的太遥远了。”沈星鲤忙否认。
“我也不懂这些,总之呢,你有空随时过阿姨这里玩,反正饭每天都要做的,来了也就多双筷子的事情。”郑妈妈热情地说。
“谢谢阿姨。”沈星鲤再次说。
“那么客气做什么,你们读书辛苦,更加要注意养身的。”郑妈妈啧了一下,“尤其广州现在的天气,湿气那么重……”
一旁的郑繁青已经快要听到打瞌睡,生怕这“养生经”一起头,又要讲个没完,连忙开口打断。
“妈,讲够未啊?我仲要出门。”
“哦,好好好。”郑妈妈这才收住话题,“那小沈啊,有机会再聊。”
郑繁青重新拿回手机。
沈星鲤听到前一句对话,随口调侃:“这个时间出门,又有约会?”
“我还单身,跟谁约会?”郑繁青依旧傲娇,“新办了张瑜伽卡,准备去上课。”
沈星鲤会心笑笑,问:“还没等到表白呐?”
“别提。”郑繁青瞬间上火,“你说怎么能有这么不长嘴的男人,殷勤倒是懂得送,话就一句不会讲。”
“是不是可以给点暗示?”
“我才不给,看谁着急呢。”
郑繁青赶时间,没说几句便挂了机。
热闹的气氛落下。沈星鲤喝下两碗汤垫过肚子,又拆了几样从澳门买回的特产零食,潦草凑成今晚这一餐。
时间尚早,但钟馥屿去了佛山,今晚想必不会回来了。
沈星鲤坐在桌前,勉强看了几页书,始终觉得心神不定,索性早早进了卧室。
或许是老火汤起了助眠功效,沈星鲤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很快就进入睡眠。
再醒来时,天还没有亮。
沈星鲤下意识地摸索手机,没收到什么新消息,倒是肚子传来一丝饥饿信号。
沈星鲤顶着惺忪睡眼,脚步游荡地往厨房走,打算吃点零食再接着睡。
路过客厅时,未聚焦的视线撞上横在沙发里的一团黑影,彻底将她浑身细胞吓得激灵。
从轮廓上看,那团黑影很显然是个成熟男性。
沈星鲤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待意识到那人应该是钟馥屿,胸腔里跳动的节奏放缓了几拍,旋即又开始疾速加剧。
沈星鲤小心翼翼向前移动,看他一双长腿以一个显然不太舒服的姿势交叠着,好似人畜无害。
“钟馥屿?”沈星鲤试探性地叫。
钟馥屿本也没怎么睡熟,在沈星鲤趿着拖鞋从卧室出来时已经醒了。此时给了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你怎么睡在这儿?”
钟馥屿仍阖着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半晌,才慢悠悠问:“把房间门给锁了,防谁呢?”
沈星鲤哑然。
她还不太习惯一个人住在这里,刚搬过来那几天,会在临睡前里里外外把门窗都检查一遍。
很快,又觉得这项睡前工程有点浩大,索性退而求其次,把卧室门反锁了事。
今晚也是顺手,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沈星鲤走过去,在他身侧的地毯上坐下,小声解释:“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不回来能去哪儿?”
他理所当然地反问,令她哑口。
“可是,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钟馥屿没接话,微眯着眼看她,揶揄地说了一句:“还行,不算完全没良心,至少给我留了个大门。”
沈星鲤这下更感到抱歉:“那你快回床上去睡吧。”
钟馥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伸手,示意她拉他起来。
沈星鲤拽住他顺势要起身,却又反被猛然施力向下带。
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