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鲤沉默,低头去喝咖啡,心里却挺不服气。
这些零食怎么没营养了,她深更半夜补实验、肝论文的时候,可就靠它们来供应能量和情绪价值。
再说了,在吃饭这件事情上,他好意思教育她么。
“擅长粤菜的容易找,最好还能找个会苏菜的,轮着来,也方便换口味。”
沈星鲤听着他盘算,觉得这事实在过了头。
专程请几个人来给她做饭,不仅大费周章,也相当令她不自在。何况钟馥屿平时又不常在这,她一个人又跟司机又跟钟点阿姨打交道,已经觉得挺费劲。
但钟馥屿早已习惯身边人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他做下什么决定,例行告知只为体现礼节,并不认为还有征询对方意见的必要。
沈星鲤心知反对无效,一时间没说话。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能够理解在钟馥屿的思维里,他肯花心思对她好,她收着就是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亦无需她回馈任何。
可坏就坏在,她偏偏就是会被这类不起眼的细节,提醒两人间身份地位上的不对等,就算钟馥屿本人从未展露过任何阶级方面的距离感。
沈星鲤轻吸一口气,自我劝告地想,要跟少爷仔和谐共处,就该好好收起那颗玻璃心。
总不能指望他屈尊来就她。
沈星鲤按下满腹矫情,抬声质疑:“光请两个哪够呀?我们国家可是有八大菜系呢。”
“粤菜、苏菜、川菜、浙菜,还有哪些来着……”沈星鲤点着指头去数,“总之通通安排上。”
钟馥屿蓦地一笑:“吃得过来么。”
“吃得过来呀,再说,不是还有你吗。”沈星鲤揪住他上衣的一截下摆,歪过头看他。
“那你也会经常在这儿吃饭么?”
她问得认真,语气乖巧又温顺,一双瞳仁澄圆清亮,蕴含期待地望过来。以至于她跟他谈条件的意图这样明显,他竟也没觉得反感,甚至颇有点欣慰地想,这小姑娘总算长了点本事。
钟馥屿也没明着答应,但神色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他伸了手将她拉进怀里,主动解释起昨晚的临时饭局。
“昨天去佛山,是跟一个项目创始人签框架协议,事成之后对方邀我留下来吃顿饭再走,不太方便推。”
钟馥屿去签这份框架协议也是临时起意。
那家专注医疗大数据辅助诊疗的初创公司,对昇泓创投而言不算什么大项目。底下的主管团队根本无需他太操心,按部就班与创始人接触、做市场调研、谈Term Sheet。就等下周一,项目创始人结束休假回上海后正式签署。
钟馥屿在北京飞广州的航班上看完这家初创公司的材料,又听说创始人这次休假,是陪太太回佛山祭祖,当即决定亲自跑一趟佛山,把该签的TS提前签了。
尽管就当下而言,数字医疗不算很热门的赛道,极少出现好几家基金争夺同一个项目的情况,但他看过大量行研,加上个人嗅觉判断,对这个领域相当看好。
广东话有个词,叫“袋定落袋”。
既然已看准的项目,他就要做到十拿十稳。
从广州到佛山,不过一小时出头的车程,在他眼里是顺手就办的事,时间充裕得很,不该耽误的一点不耽误。
钟馥屿亲自关照,随意找了个“刚好路过”的理由,对方创始人受宠若惊,签完TS后,又循例挽留他吃饭。
钟馥屿原本想婉拒,对方的太太又主动报起家门,说自己与他是MIT的半个校友,还在美国时就听说过他的诸多光辉事迹,非常想借此机会请教一二。
有这层关系在,他没有继续推却。
席间酒过三巡,创始人才很不好意思地向钟馥屿坦白,还有另外两家知名基金频繁接触过他们,其中一家也在本周向他们发出TS。
他们在两份TS间摇摆不定,原本觉得昇泓对他们的关注度不是太高,所以打算趁着休假祭祖,再考虑两天。没想到钟馥屿会有这样大的诚意。
夜里回广州的环城高速上。
钟馥屿收到被截胡的那家基金公司合伙人发来的阴阳怪气版祝贺。
他心情很好地回了一句:眼光不错,动作太慢。
很快,昇泓的联合创始人施楚钧也打电话来,调侃着问他有没有必要这样拼。
“一个说大不大的项目,人回乡祭祖呢,你也要路过。”
钟馥屿看不得他吊儿郎当,教训:“肉要吃,汤也要喝,何况我们身后也站着出资人。”
施楚钧生怕他又加KPI,赶紧哭嚎自己压力太大,去年一年投了近200个项目,今年才过去一个季度,又官宣了几十个。这个节奏已经快得所有人都跟不上。
“那是你的问题。”钟馥屿说。
“对对对,我有问题,我们全部人都有问题。”施楚钧嚎完,抛出个馊主意。
“要不你谈个恋爱吧。”
钟馥屿还没说话,那边先保命似地补充:“先说明,不是催你结婚!就缓缓,调剂下。”
“你有人选?”钟馥屿问。
“当然有!只要您点头,我现在就给您数出十个心动女嘉宾。”
钟馥屿不听废话,直接挂了。
……
“嗯,你该忙就忙,没事。”
沈星鲤的声音将人拉回现实。
钟馥屿低眸去看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女孩。
她穿着平底拖鞋,高度又矮下一截,典型小巧玲珑的南方姑娘,连长袖睡衣套在身上都显得宽,拢在臂弯里有种纤柔又易碎的美感。
但他寸寸都亲手游走,对她的资本最清楚不过。
对施楚钧的提议,钟馥屿只当玩笑话。但此刻又想起方才那道轻轻柔柔的声音,问他会不会常回来吃饭。
他竟然挺认真地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歇上一小阵子。
许是安静得太久,沈星鲤抬起头,被一道沉热的目光黏住。
钟馥屿倏地调转了方向站,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岛台一侧,倾身压过来。
他的语气蔫坏:“行啊,经常在这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