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还在好奇地环视四周。
“你别是喜欢我了吧,”许今朝促狭地瞄他,“揽上还不想放了。”
时临好似被烫到一般猛地弹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视线转向那瓶子,他面上显出了然,上前拿起那瓶子,催动法力,果然其中有隐隐灵力浮动。
“是结界,我们刚刚被封在此瓶之中。”
许今朝还是第一次听说结界,好奇地凑上来看,果然里面有一个正在坍塌的世界。
时临运用法力将那瓶子的坍塌暂时止住,许今朝从善如流地接过瓶子塞进了她的小破布包里。
看了一眼许今朝跟流浪汉一样的造型,时临隐隐皱了皱眉。
许今朝瞧见他的脸色,撇了撇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总好过你一身黑黢黢的一个装东西的缝都没有吧。”
“……”
该怎么跟她解释,他这件衣服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华蚕丝所织,火灼不燃水泼不湿,主打的就是一个天衣无缝呢?
周围静悄悄的,一丝声响都没有。
刚才那女人也不见人影,恐怕是瞧见他们撞破结界躲起来了。
许今朝靠近牢门研究起来,这门上拍了道符,整扇门都幽幽闪着不善的光芒。
她刚想伸手去试探一下,结果听一声低喝:“闪开!”
冲天的蓝色火焰席卷而来,许今朝吓得同手同脚地弹开。
“轰——”
那门直接被轰烂了。
“……”许今朝抬眼看天。
莽夫,但是羡慕。
时临拂去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踏了出去。
此处乃是以石头铸就成的通道,四四方方,没有窗户,远处石壁上雕刻着一些纹路,但是不知为何已经模糊不清。
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些空洞的眼窝,像一个人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他们。
出来才发现,这些暗室连接成片,其上都有封印。
似乎是个地牢。
“戚沣会不会被关在这?”许今朝问道。
时临闻言,直接一手一捧火焰冲暗室的封印轰了过去。
霎时间飞沙走石,一排暗室的门都轰然倒塌。
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却未惊起一丝声响,许今朝赶紧绕了一圈,大部分暗室都是空的。
有一间地上散乱着无数发黑的尸体,皆是龙身人首,既已修出人身,自然是修行有道的龙妖。
奇的是那尸体如皮包骨一般,本该庞大的躯体挛缩的只剩半人大小,面目模糊,看起来甚为诡异。
唯有最后一间有活物。
一个人面鱼身的妖怪正奄奄一息地卧在其间,只在尘土中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睛是湛蓝色的,本该熠熠闪光,如今却充斥着无望和茫然。
即使瞧见他们推倒了牢门,也不见神色有一丝波澜。
“鲛人。”时临低声喃喃道。
“什么?”许今朝下意识问道。
时临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南海有鲛人族,水居如鱼,眼能泣珠,歌声能惑行路之人,使其失道。”
所以刚刚在瓶中见到的人面鱼身的妖怪是鲛人,是他在迷惑他们的心智。
这只鲛人身上并无黑气,可见神智清醒。
“阁下是……?”许今朝礼貌一揖道。
“无名罪人罢了。”
这声音苍老粗粝,与瓶中仿若天籁的歌声有天壤之别,简直是行将就木的老者所发出的声音。
它似乎对他们提不起一点兴趣,连眼皮都懒得抬。
许今朝微微蹙起眉,决定从她可能感兴趣的事问起。
“那瓶中结界失去神智的是你的族人?”
本靠着墙半阖眼眸的鲛人微微一动,有些迟疑地抬眼。
“你们……是从瓶中逃出来的?”
许今朝答是,紧接着追问道:“他们为何浑身黑气,毫无神智?”
那鲛人惨笑,无数苦涩仿佛从它浑浊的眼珠中溢了出来。
“都是造孽……”
这哑谜一样的回应让时临眉头几乎拧到一处,他沉声问道:“可见戚沣?”
“若得见他,我们何至于到今日田地?!”
听见戚沣二字,那鲛人陡然暴怒,一双血红的眼几乎是恶狠狠瞪着时临。
它艰难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许今朝这才发现它的下身已经腐烂到几乎看不出原样,鱼尾溃烂的只剩一半,翻出来的血肉拖在地面上一缕一缕沾着尘土,泛着脓血,像一块破扫帚。
灰土与陈年的血渍粘在一处,显得触目惊心。
“他扔下南海二百余年,若他在,那个疯子怎么会——!”
那鲛人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珠中充斥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奇异的是那泪水甫一落地,便变成了会发光的珠子。
“谁?”许今朝敏锐地抓住。
那鲛人眼中却陡然泛出恐惧之色。